钱缪正说的高兴,堂下上来一人,脸色沉重,正是苏州刺史成及,只见他拱了拱手,径直道:“田覠那厮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嘴上说要和议,可武勇都和湖州兵的阵地上丝毫没有撤兵的动静,不到如此,湖州兵那边还调动十分频繁,我看其中必有蹊跷。”自从钱缪病倒后,这成及便做事行事格外勤勉,无形之间,也替他减少了不少压力,他老于兵事,湖州兵那边的举动一看就知道不对,绝不是撤兵的模样。
钱缪点了点头:“兵法有云:‘受降如受敌’,现在虽说只不过是和谈,可防备严密些定然是不错的,既然田覠现在还有游移不定,我就来推他一把,成兄弟,你在我亲兵中挑选健将,让其出城突袭官道旁的安墟垒,显示我镇海军有能战之力,也好打消田覠那厮的侥幸之心。”
“大王说的不错,能战方能和,在下马上就去挑选武勇之士,也好给宣州兵一点颜色看看。”成及击掌赞同道,正要转身离去,却见钱缪站起身来,大声道:“成兄弟等会对诸将说,若能夺取安墟垒,耀武于宣州兵者,钱某不惜裂土赏之。”
成及听到钱缪说出此话来,不由得眉头一跳,躬身称是,才转身下去了。他立刻召集诸将,重复了钱缪的命令和恩赏,下面众将却是面面相觑,并没有出来应答。原来宣州兵到杭州城下后,田覠便在同往苏、常二州的官道旁修建了一座壁垒,留兵防守,切断了杭州通往苏、常二州的联系,宣州兵的大营离这壁垒约有四五里远,呼吸间便可赶到救援,这些田覠带过来的宣州兵可都是多年历经苦战的老兵,可不好对付。
看到手下这般模样,成及正有些气馁,却听到下面有一人用调谑的语气道:“列位朝说击贼,夕说杀奴。现在越王有令,赏以州郡之位,为何却无人出声相应呀。”
这话音刚落,帐中数十道目光一下子聚焦到说话人的脸上,只见这人身材魁梧,面容粗豪,位居诸将行列之末,,面对数十道恶意的目光,却是夷然不惧,脸上尤挂着讥诮的笑容。原来此人乃是衢州制置使陈璋,他也是孙儒旧部,因功出外州为官,武勇都之乱时,他正好在杭州城中有事,由于许再思、徐绾二人与他并不相谐,便将他蒙在鼓里,兵变发生后,成及害怕他也起兵相应,便剥夺了他带来的三百旧部的兵权,将其软禁起来,一直到钱缪回到杭州,方才将其释放,可他那些旧部还是没有还给他。
帐中众将见他如此无礼,纷纷开口斥骂,成及却摆了摆手,压下众人的骂声,肃容询问道:“陈将军如此说,莫非有意出城击贼。”
“陈某也是孙儒旧部,越王不怕我出城便领兵投奔徐、许二人去?”
“尔等昔日势穷来投,越王以恩义相待,天下间岂有人人都似他们二人那般豺狼之性,而且如今吴王已经与越王和议已成,叛军已经如同风中残烛,覆灭不过是朝夕的事情。是留居杭州,处泰山之安;还是随叛贼去,颠沛流离,这还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听到成及这般说,陈璋脸上讥诮的笑容消失了,变得严肃起来,问道:“若陈某击破敌垒,这州郡之赏也算数?”
“那是自然,越王赏不避仇,罚不阿近,若你攻取壁垒,这衢州刺史之位是跑不脱的。只是不知你此次出城需要多少兵士?”
陈璋笑道:“南人羸弱,又不相熟悉,某只需那三百旧部,他们皆受我恩义多年,有效死之心,且兵甲齐整,足以破敌。”
“好,某就将那旧部还你,且看陈将军如何破贼。”
杭州城外的夜里十分寂静,安墟垒上的守兵可以清晰的听到官道对面水塘里的蛙声,在水塘的旁边是一座驿站的废墟,在没有战乱的时候,那驿站里的人们便是在那水塘中取水的。皎洁月光照在残垣断壁上,显得黑一块、白一块,就好像文人墨客书写的水墨画。
守兵余四竭力睁大眼睛,抵抗着一阵阵睡意的袭击,当了快十年的老兵,他也知道两三里外便是杭州城,要小心敌军出来偷营,只是俗话说“十偷九成”,古代军队夜里宿营一旦遭到偷袭,很容易造成炸营,士卒自相残杀,其后果不堪设想。
陈璋弓着身子,潜行在灌木丛中,就仿佛一只夜行捕猎的猛兽,为了消除脚步声,他脚上并未着鞋袜,锋利的茅草边缘和灌木上的尖刺将他脚上裸露的肌肤划破了许多小口,可他好似全无知觉一般。不一会儿,陈璋便到了那废墟边缘,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安墟垒了,那地方本来是一处空地,由于旁边就是驿站,往来的客商人数较多,又交通便利,于是四周的村民经常带了土产来这里出售,逐渐发展成了一处小墟村,便是并非赶墟的时日,也有七八户人家常住,宣州兵到后,便将那墟村四周挖掘了一圈壕沟,在壕沟后面修筑了一丈五高的土垒,再在土垒上筑了一道木墙,还在靠杭州那边修筑了一道望楼,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安墟垒并没有建造突出墙面的箭台,这样一旦进攻方冲到壁垒下,便进入了守军的死角,不用担心侧射火力的杀伤,也许是宣州兵没有想到城内守军会出城逆袭的缘故,便偷懒吧。借着皎洁的月光,陈璋可以看到前面空地上的灌木丛和茅草已经被清理掉了,显然是守兵干的,望楼上有人影晃动,应该是放哨的守兵,待到记清楚守兵情况,陈璋便小心翼翼的潜行了回去。
陈璋回到一片小树林中,只见数百人皆口中衔枚,身披玄衣,手持利刃,正等待着他回来,这是成及刚还给他的三百旧部。陈璋环视了一下手下,低声下令道:“都把白布裹在右臂上,等会依行伍而行,若有未缠白布者,杀!”
众兵丁立刻按照陈璋下的命令,将事先准备好的白布绑在右臂上,待到准备停当,陈璋便下令两百人先行出发,至于剩下一百人,他吩咐副将领着绕到安墟垒的另外一面,见机行事。
余四站在望楼上,只觉得自己的双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不住的往下坠,想起其他的弟兄们在下面的房屋里睡的香甜,他不由得满腹怨气,为何时间过得这么慢,接班的弟兄们怎么还没来。正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一阵声响,好似是铁器碰撞一般。他立刻打了个冷战,冲到望楼边,往声响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月光下,一队队身着玄衣的敌兵正向安墟垒冲来,最前面的几个已经越过了驿站废墟,相距壕沟不过二三十丈远。
“敌袭!敌袭!”一阵凄厉的嘶喊和铜锣敲击声立刻撕裂了宁静的夜空,将守兵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与此同时,陈璋的手下已经将实现准备好的木板铺在壕沟上,从上面越过了壕沟,按照事先的安排,数十名弓箭手留在壕沟外面,一面点燃事先准备好的火把,一面用弓弩向壁垒内曲射火箭。
余四发完信号,立刻便操起放在一旁的弩机,用脚猛力一都蹬,便上好了弦,接着便装上弩矢,此时动作最快的几名镇海兵已经用长梯爬上了土垒,有的正用短斧劈砍木墙,有的正竭力的将梯子拉上来,想要借用梯子越过木墙,好从内侧打开大门,让在外面的同伴冲进安墟垒。余四拿起弩机,想要射杀那几个上了土垒的敌兵,可是木墙在阻碍了他们攻入壁垒内部的同时,也掩护了他们不会被弓箭射中,余四懊恼的骂了句脏话,突然看到木墙上升起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他惊喜的屏住呼吸瞄准了一下,便扣动了机牙。
陈璋站在土垒下面,看到最快的手下已经越过了木墙,他兴奋的挥舞了一下拳头,喊了声“好样的!”像这样的夜袭战,决定胜负的就是开始那半刻钟,此时他几乎已经看到衢州刺史的职位在向自己招手了。突然,先登的那人惨叫了一声,跌了下来,正好滚落在陈璋面前,一支弩矢从他的右眼贯入,直穿后脑,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进攻一方突然遭到这样的突袭,也不知道壁垒内部的有着什么样的危险,士卒们的动作一下子迟缓了起来。
陈璋知道此时便是生死关头,一把抢过那死者手中还紧握着的短斧大盾,大声喝道:“伍负先登,赏钱百贯,子袭仁勇校尉。”说罢便几步爬上土垒,越过木墙,杀进壁垒内。此次夜袭的都是陈璋的亲信部属,见他如此武勇,死者亦有厚赏,纷纷一声喊,沿着长梯往壁垒内部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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