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27舞姬

乾宁三年二月,江南道浙江(钱塘江)西陵渡口,润州团练使安仁义统领舟师南下至此柳浦,欲与渡西陵,与董昌相呼应。然镇海军节度使钱缪遣武勇都指挥使顾全武、都知兵马使许再思把守西陵渡口,两军相据于此已经月余。屡次交锋,但胜负相半,安仁义始终无法渡江救援董昌,董昌遣其将汤臼守石城,袁邠守余姚。石城位于山阴县东北三十里,是杭越两州的交通要隘。余姚位于越州城东面,乃是抵御明州的要地,董昌心知己方并非钱缪之敌,只得固守以待杨行密支援。

莫邪都营寨位于浙江边的一块平地上,背靠着一座小山,左侧紧靠着一条汇入浙江的小河,营寨呈长方形,仿佛一块棋盘,吕安的指挥使营帐位于营地中央的一块高地上,吕方营帐前面便是王佛儿指挥的亲兵队的10个帐篷,在亲兵队的两侧便是射生团的营帐。位于指挥使营帐后面一字排开的便是左右厢一共八个百人团的队正队副帐篷。宽度和营地宽度相同,八个队正队副帐篷后面便是10行帐篷,一伙士卒同住一个帐篷。在左右厢八个百人团的后面的便是炮队的帐篷。炮队后面是留作盟军的空地。在指挥使营帐的两侧空地,一侧是作为广场,可以用于士卒操练之用,另外一侧用于堆放辎重给养。营寨由壕沟、墙、栅栏还有4个营门组成,整个营帐仿佛一座市镇一般,防护墙和帐篷之间有100步宽的空地,从而为部队的进出.集合以及应讨紧急情况提供便利。同时辎重(主要是给养和战利品)也可以堆放在这里。另外,如通敌人袭击,矢石也几乎打不到营帐,不会造成大的伤亡。高地的指挥使营帐内,吕方正仔细的清算着账本,看得出他心情很好,笑着对旁边的陈五和龙十二打趣道:“某家早就说过不用担心将士们的冬赐和出兵费用,这些自有董昌那厮来操心,你们看,这些日子从湖州、杭州这里捞到的可不少吧。”

龙十二和陈五都笑着点头,龙十二笑道:“可惜那杭州城有两道城墙,打不下来,要不然那可是钱缪的根本重地,又有多年和海外通商,宪宗皇上的时候就号称‘户十万,税钱五十万缗’,其蓄积可想而知,若是打下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吕方笑道:“是呀,若是得了杭州、越州二地,以通商之富招募豪杰,休养士卒,进可争雄淮上,退可割据一方。不过就凭润州这万人,也就是趁钱缪主力正在攻打董昌,一旦董昌授首,我辈也就逃命得份了,我们还是尽量在这里都捞些好处是正经。湖州向来富庶,你们出去打粮时若是发现能工巧匠,便全部擒来,送到丹阳去,以作长久之计。”说道最后几句,吕方口气已经郑重起来,帐中两人听了点头称是。

正当此时,帐外一名亲兵来报丹阳有信使求见。那人进的帐来,呈上书信,竟是厚厚一叠,足有七八张纸。吕方看了看落款是范尼僧,打趣道:“范兄弟说他以前是当和尚的,我看他倒是个读书人,否则哪能写这么多,莫不是做了辞赋过来。”

陈五笑了笑答道:“想必县中有紧急事情,范兄弟是个过细的人,可能写的琐碎了些。”

吕方打开书信,随口答道:“某离开时说的很明白,县中之事他尽可先行处置,书信往返足有十余日,若要请示再办便耽搁了。”说完话,吕方一看书信,脸色为之一变,顿时变的郑重起来,两人见吕方这等表情,心知县中出了变故

陈五与吕方要亲近的多,待吕方看完书信便问道:“范兄弟信中写了什么,县中可出了什么变故。”

吕方脸色如常答道:“诸豪姓乘某出兵县中空虚,密谋作乱。“

帐中两人听了大惊,龙十二满脸涨红:“那可糟了,县中不过有400兵,若弹压不住,广陵那里有了借口,收回这地盘去,吾辈变成了无根之木,赶快还请遣兵回援。”

吕方笑了笑,将手中书信弹了弹,说:“那倒不用,范兄弟得到密报后,当机立断,已将叛党悉数屠灭,此时想必那贼首朱挺之的首级已经发臭了吧。”说到这里,吕方叹道:“范兄弟倒真的是谨小慎微,还在信中向某请罪,说一来镇压反叛时一时分辨不清,杀戮过多,其二又空城出兵,置夫人于危险之地,以致使淑娴亲自击鼓击贼,向某请罪。”吕方沉吟了半响,取出笔墨纸砚。便开始回复信函,龙十二在旁看到写的是:“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一张白纸可以画最美的图画。”写完后,吕方待纸上墨干后,封好书函,递与信使说:“汝回去将这信交与范留守,若他看不懂,你便对他带口信说:‘你做的很好,不要怕打碎了坛坛罐罐。汤武革命之时,便是那桀纣也不过是*民贼,何况几个谋反土豪,若有罪孽,我吕方一身担之。夫人乃女中豪杰,切不可以寻常妇人待之,县中之事小心行事即可,信函往来耗费时间,他当机立断便是。’”正当此时,帐外撞进一个人来,嗓门大的吓人,口中喊着:“安将军晚上请众将饮宴了,听说昨日那新罗姬来从润州来了,定要当场献舞了,早些去占个好位置,也看的清楚些。”说话的却是李锐李勇新,他随吕方南下后,便带领200骑兵临时划入莫邪都编制,驻扎在吕方营地中。王佛儿和吕雄跟在李锐后面走进帐来,陈五与李锐本是旧识,两人在担任商队护卫时同在一军中,看到李锐色授魂与的摸样打趣道:“一个新罗婢而已,不过三五十贯而已,汝在润州城中都有田宅,买一个也就是了,想干什么都可以,何必在这里干过眼瘾。”帐中数人都是男人,听出陈五的意思,纷纷会意发出淫笑。”

“那可不是一般的新罗婢女,听说不但美貌如同天女一般,听说一手剑舞几可与那玄宗皇帝时的公孙大娘相比,安将军先前花了八百贯钱方才从胡商那里买下的,珍爱非常,连出兵都舍不得,陈五你这厮泥腿子哪里懂得这里的妙处。”李锐的口气颇为鄙夷不屑,满脸都是对于美女的向往和期待。

帐中诸人,王佛儿是农家汉子,龙十二是穷军汉,吕雄是吕家疏宗,算得上是小地主,出身好点,不过八百贯的姬妾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存在,江淮这些年并无大战,物产殷富,谷价颇贱,八百贯钱几有二十余家中等人家的资产,乾宁二年河东李克用下关中击败三帅,送天子还京,当今圣人也不过赏了他三十万贯的军费。听了李锐这般话,连吕方的瘾头也被吊了起来,自己的妻子吕淑娴虽然也算是漂亮,但美女谁也不会嫌多,于是拍板晚上除了吕雄轮到值班守营,其余都去参加饮宴。吕雄虽然满脸都是不爽,但军令如山,也没奈何。

安仁义大营,中军幕府,灯火通明,儿臂般粗细的蜡烛两边足足有两排,怕不有百余根,将足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大帐照的宛如白昼,蜡烛中还掺有香料,整个帐中香气弥漫,如同仙境一般。主将安仁义还未到来,帐下两排众将济济一堂,个个身披甲胄,烛光下闪闪发光,满是杀气,和饮宴的气氛颇有些不相符。众人都交头接耳的闲聊,突然帐后持戟卫士拉长了声音赞礼:“淮南东南行营指挥使,润州节度使安仁义到。”众将赶紧起身行礼迎接,一时间帐内甲胄兵器碰撞声不绝入耳,宛若战场一般。却只见安仁义身着锦袍,头戴金冠,手中拿了一柄玉如意,他本是沙陀人,高鼻深目,皮肤白皙,那里还是一介武夫的摸样,竟如一位浊世佳公子一般。安仁义双手下按,笑道:“今日饮宴,只叙情谊,不分长上,在座的都是袍泽兄弟,正是同喜之时,这持戟郎们也先退下去用些酒肉吧,”众将纷纷称诺,于是帐中那些持戟卫士纷纷离开了

宴席已经进行了一半了,吕方身后的李锐三口两口便填饱了肚子,然后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住的挪动着屁股,口中不断地嘀咕着:“那新罗姬怎的还不出来,莫非今晚不出来了,安将军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出来挑个胡旋舞也好吧。”其他几个人也有些将信将疑,吕方见李锐声音有些大了,隔壁席的都转头过来了,正要警告他收敛点。此时上首安仁义突然击掌,待帐中安静了下来后,笑道:“诸位都读过杜工部的《剑器行》,‘曤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晴光’,吾辈都是武人,这等剑术何等让人神往,可惜盛世不再,吾辈福薄,难见绝技。某新买了一新罗姬,其剑舞也是一绝,依稀可见开元盛景,某不敢独自观赏,今日与大家共赏,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