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章全面开花

“本帅相信邺城诸君,相信黎阳张温,相信魏统、陈然、左敬亭。。。他们应对得一定会很好!定不会让张遇、张平的图谋得逞!”

石青如是说,既是坚定牵挂枋头的权翼等一干将领的信心,也是坚定自己的信心;然后继续投入到和燕军的交涉之中。

燕国在邺城等地肯定布有细作,慕容恪早晚会知道张遇出兵的消息。石青没有奢望瞒住对方,他在意的是慕容恪知道的“早晚”。这个“早晚”是以燕、魏两军脱离接触为界限,知道的早,慕容恪不会放过打击邺城的良机,肯定会重启战事,让石青首尾难顾。知道的晚,当魏军在冀州北部一线布置好防御之后,留给他的只能是遗憾和后悔。

这段时间,石青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尽管内地里忧心如焚,表面上除了不时流露些对‘故去的未来岳丈’的哀痛,他不敢露出半点急躁神色。

四月下旬,就在石青“慢条斯理”地与燕军和谈、撤军、善后的时候,司州、枋头两地战事全面爆发,如火如荼;豫州军、并州军在金墉城、荥阳、汲县、淇河渡口、获嘉、修武六地和新义军、黎阳张温部一攻一守,展开激烈的争夺。其中金墉城和汲县两地战事尤为激烈凶险。

四月十九,豫州军开始强攻汲县;当天在汲县东、南方向的护城河上填出十余段土垄通道;次日,一万豫州军扛着云梯、推着撞车,分三个波次轮替向东城、南城发动攻击。云梯蚁附登城,撞车猛烈地冲击城门;张遇手持长刀抵近城下亲自督阵,豫州军士卒不敢后退,拼命地向前冲击,攻城之战初一展开,就给城内守军带来极大压力。

汲县城池比较简陋,四道城门直通城外,其间没有修筑防御用瓮城。鉴于此,张遇把突破重点定为城门,云梯蚁附登城的攻击只是为了分散数目不多的守军。张遇和一千亲卫不仅是督战队,还是攻坚预备队,一旦城门被撞开,他将亲自带领这支精锐杀进城。

魏憬知道城门的重要性,这两天不仅在东、南两个城楼一带储备了大量的滚木、石块,每个城门还安排了两百名防守士卒,两百人似乎不多,却已占了守军的两成。

双方甫一交手,战事就进入了白热化。

“冲——”豫州军士卒喊着号子,推着撞车撞向城门。

“咚!”地一声闷响,撞车狠狠撞击着城门,城楼震颤着,灰土簌簌下落。

“退——”撞车撤后几步,拉开一段助跑距离,随后再次向前冲撞。

头顶上石块、滚木雨点般砸下来,每前击一步都可能有人倒下,这时候除了乞求老天保佑,除了推着撞车拼命向前冲,豫州军士卒没人敢后退逃走,否则死得会更惨。

豫州军弓箭手在城下进行反击,箭矢集中向城楼一带倾泻,城上守军的弓箭手太少,无法压制豫州军。于是向下抛掷滚木、石块变得非常危险,有的守军举着石块刚从垛口探出身就被箭矢射中,然后连人带石块一起砸下去。

起初撞车的攻击还比较顺利,只是没过多久,攻击就出现了麻烦,城门外累积了大量的滚木、石块和尸首,撞车受此影响,攻击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豫州军不得不停下来,先行清理各种障碍物。停停撞撞,来来回回,挨到午后,城门嘎啦一声响,被撞裂了一个大口子。

城门虽然撞裂了,但却没有倒下,城内守军见识不妙早先一步把城门堵死了。这原是意料之中的事。豫州军没有停顿,继续冲撞,待天色暗下来收兵回营之时,汲县东、南两道城门残破成一堆木屑,堵塞城门洞的泥土石块袒露了出来。

四月二十一,豫州军继续攻城。弓箭手依旧向城头倾泻羽箭,云梯依旧在蚁附登城,只是撞车退出了战场,取而代之的是镐铲。豫州军士卒冒着头顶上的袭击,挥舞着镐铲顺着城门洞向城内挖过去。

堵塞城门洞的泥土十分疏松,与城墙墙基不可同日而语,挖起来比较省力。而且,开始挖掘时确实危险,伤亡也大;但是只要挖进去一截,进了城门洞情况就会好转,有城门洞遮护,城楼上的守军不能产生任何威胁。

城内守军开始陷入困境。除了对运土的敌军进行攻击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手一点点向城内挖掘过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城门洞狭窄,容不下太多人手,由此大大限制了豫州军的挖掘进度。

天黑下来之后,蚁附登城的豫州军停止了攻击,挖掘城门洞的作业却没有停止,汲县东、南城门外灯火通明,两千豫州军士卒挑灯夜战,一来是为了加快进度,二来是防止白天挖掘的部分被守军重新堵住。

魏憬见状,连夜组织城内民众在东、南两道城门内侧堆积大量土石,若城门洞被挖空,这些土石就会向里坍塌,重新形成阻塞。不过这种坍塌规模不大,可以拖延对手的挖掘进度,却不能彻底阻止对手向城内掘进。

战事发展至此,结果不仅取决于守军与蚁附登城的豫州军对城头的争夺,还可由挖掘进度与填塞进度的比拼来决定。因为,城内包括壮妇,数量也只有豫州军的一半。

魏憬没有急躁,他相信黎阳张温的援军很快就能赶到,汲县需要做的只是坚持。

与汲县相比,金墉城的处境似乎更加凶险。

因为战事不断发生,消耗巨大,邺城和青兖的兵甲器械一直都很紧缺,有限的产出全部优先向志愿兵和作战部队供给,青、兖、司等地维持治安的义务兵配给的军械兵甲不仅很简陋,数量也有限。

金墉城守军目前就是这种情况。魏统留下的两百守军还好,无论再简陋,要么有把刀要么有杆枪;王嵩征召的用来守城的千余青壮却没得到一件配置武器。

金墉城是座军事堡垒,城墙曲折环绕,守军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攻击登城敌军,原本很利于防守,令人尴尬的是,守军没有守城军械,特别是没有弓箭,即使有再多的攻击位置,又怎么可能对攻城敌军形成威胁?

王嵩很为难,他和王猛一起纸上谈兵多次,真正实战这还是头一遭,第一次参战就遇上敌众我寡的恶劣局面,王嵩免不了有些慌乱,这种情况下自然也想不出妥善的解决之道。就在这个时候,豫州军开始强行攻城了。

金墉城的门户狭窄而又坚固,乐弘早早就放弃了从城门突破的念头,专一寻找从城头突破的机会。

四月二十二。上午,在没有任何远程打击威胁的情况下,豫州军用木板从容地在淤塞松软的壕沟上铺出几条通道,随后架起五六十条云梯蚁附登城。

“陈刺史!王某带人先上去,大人想办法为守城青壮准备些器械吧。。。”王嵩匆忙交代一声,带着留守士卒上了城头。只是他刚在城头露面,一阵箭雨从城外泼洒上来,二三十名士卒猝不及防,当场栽下了下来;城墙的防卫因此露出几道缝隙。

目睹到这一幕,陈然大吃一惊,情急之下命令征募的青壮拿起自家的镐铲叉搙即刻上城助战。陈然虽然少经战事,但是他是理政好手,组织能力极强。慌乱之中,他不忘把青壮组成五十来个二十人的小队。

陈然规定,一个青壮小队负责五个垛口的安全,并设一小队长。对方没有登上城头时,青壮紧贴垛口伏下来躲避弓箭,小队长在箭孔瞭望;对方即将登上城时,未免误伤,豫州军会停止箭矢攻击,这时只要小队长一声令下,二十名青壮就会一跃而起,用镐铲搙叉等物将登城敌军抵下城头。

这种方式阻止对手登城颇为有效,立足未稳之际,任他再是精锐的悍卒也很难应付二十把‘长兵刃’的夹攻,一般都会被推下城头。遗憾的是,这种攻击方式杀伤力不大,镐铲叉搙破不了衣甲的防御,城下泥土比较松软,豫州军从两三丈(一汉丈约等于两米)高的城头跌下去不会受到很大的损伤。

守城青壮无害的阻击方式让豫州军胆气大增,乐弘由此了解到城内的窘迫境况,当即抛弃最后一份谨慎顾忌,一边勒令部众全力进攻,一边调集弓箭手寻隙向城头施加打击。如此以来,事情仿佛发生了颠倒,守城一方的伤亡反而比攻城的更大。

金墉城岌岌可危,远在荥阳的魏统心急如焚。乐弘主力西进以后,他就明白自己上当了;当他打算带兵回救金墉城之时,上官恩率三千豫州士卒挡住了西去之路。

与施单会合后,荥阳有两千七八百新义军士卒,战力不比上官恩的豫州军稍逊。可上官恩没有对阵厮拼的打算,只摆出坚守的姿态,立障结阵堵住西进之路。魏统数次想挥军强攻,最终还是忍住了,荥阳这点人马自保有余,若想破阵强攻只怕不成还容易坏事。

豫州军和司州新义军在荥阳暂时僵持之时,张焕邀请的并州人马出了轵关,东进抵达修武城下。

考虑到黎阳、邺城的援军即将到来,张沈决意速战速决,尽快解决后路上隐患——修武和获嘉。

在修武城下,出关兵马分做两路。一路以张焕为统帅,冯鸯副之,下辖一万五上党坞堡私兵,这一路负责攻夺修武。另一路以张沈亲为统帅,蒲健副之。下辖五千并州郡守兵以及七千氐人部人马,这一路将继续东进,攻击目标指向修武东北的获嘉。

四月二十六日午后,张焕在城下督阵,冯鸯亲率冯家堡、库傉官伟等各部私兵蜂拥而上,向修武城展开攻击。

四月二十七日早,蒲健在获嘉城外喊话,吁请城内民众响应蒲氏重回枋头,将新义军赶出获嘉。紧跟着,并州军和氐人部众趁城头守军疑虑之际凶狠地扑向获嘉。

截至二十七日午时,司州、枋头爆发的战事中尽皆不利于新义军,其中汲县、金墉城最为危险,已经到了随时都可能失守的地步。

午时之后,战局出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二三十艘大大小小的战船从黄河拐入淇河,逆水而上驶到淇河渡口后在东岸泊了下来。

没过多久,新义军衡水营校尉苏忘从一艘高大的战船上走下来,迎着过来问询的黎阳军说道:“骠骑将军安在?烦请诸位速去通报,就说新义军衡水营前来助阵,请骠骑将军尽快发兵强渡淇河;眼下司州、枋头岌岌可危,各地守军盼救兵如久旱盼甘霖。。。。。。”

“原来是衡水营苏校尉。本将军在此。”阴郁的声音响起,张温拨开随行护卫,烦闷地对苏忘说道:“斥候刚刚探明,对岸王泰只有三千人马,本将军正打算趁夜渡河强行杀过去呢,苏校尉这便来了,真是太好了!”

苏忘上前向张温行了一礼,慨然说道:“救兵如救火!枋头、司州守军翘首以盼,若是可以,请骠骑将军即刻发兵渡河。”

“好!击鼓!传令!全军即刻杀过淇河——”张温断然说道。此番他中了王泰疑兵之计,贻误军机,罪责不小,此时再不敢有半点犹豫,只望能挽回战局,稍减一些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