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骑兵的快速突进无疑达到了目的,蓟城、卢奴城外的悦绾、南皮城外的慕容评获知幽州南部受到魏军攻击的速度被大大迟缓,而且信息还不是很全面。
三月二十八清晨,慕容评首先得到消息,说是有五千魏军骑兵突入河间郡,没有攻击武恒县,径直绕城北上。
“这是魏军先头前锋,其后必有大队步卒跟进,攻打武恒,妄图切断我军西边退路。。。。。。”封奕提醒慕容评。
慕容评深以为然,一边收拢围困南皮的人马,准备应变;一边向潜伏在滠头的慕容恪和蓟城的阎王慕容俊报讯。就在这时,章武郡传来急报,魏军骑兵挺进到大城,随时可能东进章武。
慕容评当即派遣一万人马,试探着潜渡清凉河,如果潜渡顺利,南皮燕军将随后渡河,救援武恒县的同时断绝北上魏军骑兵归路。
因为有童图部骑兵骚扰,清梁向悦绾发出的告急多了一重阻挠。悦绾收到告急军情的时候已是三月二十八的中午。
拿到告急军情,悦绾有些迟疑。慕容恪严命他驻守卢奴以吸引对手主力,目前看来,慕容恪的意图落空了,对手主力没有来卢奴而是攻进了幽州,这种情况下,四万八千燕军还有留在卢奴城外的必要吗?
答案显而易见,数万燕军留在卢奴纯属浪费,不如回援清梁。可是,悦绾很清楚,回援清梁事关重大,风险利益各占一半。
清梁有一万守军,短时间内魏军断难攻取;自己若是成功回援,以清梁为后盾截击魏军,魏军此战必败。问题是石青并非易于之辈,肯定能想到这些,不定还会因此设下埋伏,等着卢奴燕军回援予以伏杀呢。
军情紧急,这时候不可能先行请示等待裁决,一切需要自己拿主意。那么是援还是不援?
悦绾沉吟良久,最后决定将步卒留守原地,亲率骑兵回援。之所以作出这种决定,原因有二。一个是步卒行动缓慢,回援不成反而容易被对方埋伏;如此累赘,不如留守原地牵制卢奴守军。另一个是清梁城有一万守军,安全暂时无虞,回援人马太多呆在城中反而没多大用处。幽冀平原一马平川,是骑兵驰骋之地,有一支骑兵四处出击,对魏军威胁反而更大。
拿定主意之后,悦绾暗自准备,黄昏之际,率领一万五千燕军精骑毫无征兆地突出营门,向东而去。
负责监视的魏军骑兵见此情景,急报童图,童图慌忙集结部众出城追赶。这时候悦绾已经奔出十余里了。童图不肯甘心,穷追不舍,连夜向东而去。
其实,燕王慕容俊收到的消息应该说是最早,三月二十七他就收到范阳太守李产的通传,说是“疑似有鲁口邓恒人马窜入清梁、河间一带,惊扰地方,臣即刻率兵前往容城查探,若是属实,便给予痛击。。。。”
接到这个消息,慕容俊没有在意。鲁口、邓恒、王午等从来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令他想不到的是,一觉醒来,二十八的上午,接连来了两个紧急通传,一个说得是代郡郡守兵在朔平与魏军发生遭遇战,慕容宜身殉,代郡人马几乎尽覆。一个是李产的澄清通传,说得是魏军大军进入河间、清梁;并紧逼代郡、范阳郡。此前所谓的鲁口人马袭扰属于传言有误。
两个加急通传之后,各地求援急报纷纷上了慕容俊的案头。当慕容俊将阳鹜、皇甫真、黄泓、幕舆泥等一杆心腹大臣召集起来的时候,河间、大城、章武、清梁的急报都到了。当这些急报凑在一起,一个个魏军数字加起来将近达到十万之时,包括慕容俊在内,所有人都呆住了。
魏军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十万人马北上!!!
在座之人都明白,十万人马对于白沟之南空虚无比的幽南数郡意味着什么。那必将是犁庭扫穴,势不可当。
“燕王陛下。幕舆泥请令率两万人马南下,会合南皮辅弼将军、卢奴御难将军,在幽州南部将对手一举成歼。”幕舆泥慨然请令。
慕容俊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即便幕舆泥描绘的前景再好,也不会有人动心。因为与蓟城和慕容俊的安危相比,幽州南部不算什么,魏军是否一举被歼也不算什么。
为了这次紧急南下,不仅幽州各地处处空虚,即便是蓟城也只有三万兵马。这三万兵马不仅要护侍慕容俊,还要压制不服燕国或者是慕容俊统治的潜在威胁。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用。幕舆泥只想杀场立功,没有想到其中的关键,其他人却懂得。
过了一阵,左长史、辅义将军阳鹜打破了沉默,向慕容俊进言道:“此番南下由辅国将军督帅,具体战事也该由辅国将军调度才是。我等不知其中缘由,贸然插手,只怕会坏了大事。反倒不如谨守白沟河一线,任由魏军和辅国将军较量。。。。。。”
慕容俊眼光闪烁,隔了移时,方才一笑道:“辅义将军说得是。孤只需安坐蓟城待三弟捷报传来就是。传令范阳李太守,命其紧守白沟河一线,务必护卫蓟城安全。”
这个时候,与慕容俊同样风清云淡的就是清凉城外不咸不淡的劝降。不过任由冀州来的眷属喊哑了嗓子,城内依然不见动静。
黄昏之时,石青让陷阵营、亲卫骑收兵,打算回转帅帐,留守监视的斥候突然赶上来禀报道:“禀报石帅,适才清梁城南门打开,六千余原冀州军士卒被赶了出来,这些冀州军士卒请见石帅,说是愿意投降。。。。。。。”
和石青预料的一样,因为城外的呼喊,清梁城守将对冀州人充满疑忌,担心魏军攻城时冀州人会临阵倒戈。令人无奈的是,冀州人数量太多,无论是拘押监管或是斩杀都可能引起变乱,燕军守将只得好些好话,将这些不稳定因子请出了清梁。
石青知道因果后不置可否,命人引原冀州军士卒回营,好生安慰;暗地里却提高戒备,亲卫骑和陷阵营合起来不过千五之数,降兵却又六千出头,万一生起乱,真的没法控制。
好在没多久,王宁和两万后军就赶到了。听说城内只有三四千守军,王宁当即请战,欲连夜率军攻打清梁。
“罢了!守军人数不多,守城之心却很是坚定;强行攻打损失肯定不小;不如再等等,一天看不到援军,他们的失望就会多添一分,彼时再攻会容易许多。。。。。。”石青拒绝了王宁的请战,命他将冀州军士卒打散编入后军。
王宁有心再行进言,石青却已埋头在舆图之上。看到这个模样,他只得作罢,连夜整编部众,将原冀州军士卒编入后军。
将近午夜,王宁将诸般事情安排妥当,准备休息之时,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但见帅帐帘幕微张,隐隐透出灯火。想了一想,他便踱过去,以请示机宜的名目求见。
“石帅。属下打扰了。”得到允许后,王宁进入帅帐,躬身行礼道:“目前战事如何,属下刚来,心中无数,所以。。。。。。”
“王将军不用客气,来,近前坐下说话。。。。。。”石青招招手,让王宁到帅案前就座。“不用将军过问,本帅也会将眼前战事一一告知。。。。。。。”
王宁心中一暖,谦恭地坐过去,用心倾听石青叙说魏军第一阶段的目标和三天来的战事,不敢漏掉一个字。
“截至目前,除了清梁、河间、容城等几个城池之外,中山国以东、渤海郡以西、白沟河以南这片战场基本上被我军控制。我军第一阶段的目的算是达成,眼下将视对手情况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战事。。。。。。。”
听到这里,王宁惊奇不已,忍不住插口问道:“视对手情况?难道石帅没有预定方案?”
“敌我交战之际,机会瞬息万变,所谓的预定方案往往不会有用武之地。本帅只做了应对任何变化的准备,没有制定预定方案。”
为了不让对方感到尴尬,石青玩笑似的笑了笑,随后继续道:“今日是我军进入幽州的第三天,无论再怎么迟缓,慕容评、悦绾、慕容俊都该得到军情急报,并且可能已经作出反应了。我军第二阶段的作战目标便是根据对手的反应及时做出应对。。。。。。”
“这样以来。。。。。。我军将会很被动。”王宁犹豫了一阵,终究将心中的不安道了出来。
石青耐心解释道:“主动?被动?两者之间是可以互相转换的。就像目前局势,我军中路骑兵横亘在白沟河一线、东路骑兵横亘清凉河一线、西路骑兵横亘在中山国与清凉之间,从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战场空间。我军主力在这个空间内等待对手做出反应,看似被动,实则对手若是试图进入这个空间,我军既可以让悦绾放进来打,将慕容评堵在清凉河,将慕容俊堵在白沟河,也可以将慕容评或慕容俊放进来,将另外两者堵在外围。如此,和谁打更合适,怎样打的主动权便操在我手。汝可明白?”
石青的态度让王宁放开拘谨,他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接着追问道:“如果对方担心被伏击,宁可不要幽州南部,也不前来救援呢?”
“那就把幽州彻底打烂。本帅将会命令西路骑兵和步卒左军从西北方挺进代郡,绕过白沟河,然后回击范阳,直至打到蓟城之下。”石青狠狠地一擂案几,低喝道:“拼却幽冀民生元气大伤,本帅也要毁掉慕容氏南下企图。”
王宁瞿然一惊,按照石青说得打下去,那就是一场真正的烂仗,魏军深入敌后,带去破坏的同时,也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这是两败俱伤的战法,不是智者所为。不过,王宁明白,石青此举的目的就是和燕国拼消耗,中原虽然残破,可以拥有关中的大魏无论是产出还是恢复元气的潜力都不是燕国能够比拟的。
“石帅。急报——”
匆匆进来的亲卫打断了王宁的遐想。
“天骑营急报。今日上午,南皮四周燕军解除了对南皮的包围,在城西集结。午后,一万燕军马步混合赶赴清凉河东岸,砍伐树木,似有架设浮桥的意。。。。。”
这个亲卫尚未通报完毕,另一个亲卫冲进来叫道:“石帅。西边燕军出现异动,黄昏之际,悦绾命燕军步卒留守卢奴大寨,自己亲率一万五千精骑回援清梁,童校尉随后追击,目前双尚未赶上。。。。。。”
急报接连而来,王宁还没反应过来。石青已经拍案大笑道:“好!慕容俊、慕容评、悦绾分处三地,联络不通,只能自行此事,实在是最好不过。哈哈哈——天助我也!”
大笑数声,石青亢声喝道:“传令!命令童图缠住悦绾,不要硬拼,用弓骑兵尽量给予对手以杀伤就是。传令西路骑兵、步卒左军即刻赶赴河间郡治所武恒待命。传令中路骑兵,严守白沟河一线,不得让蓟城、范阳方向的燕军渡河南下。传令、步卒右军、东路骑兵,即刻赶赴河间治所武恒待命。传令天骑营,对方渡河时给予一定的阻击,然后向武恒且战且走。。。。。。”
石青连着下了十几个命令,王宁听后,在心里一核算,不仅有些疑虑。“石帅。你是打算在武恒集中优势兵力,一举聚歼慕容评么?不过,所有人马都去了武恒,后路是否太过空虚。毕竟西边还有悦绾的一万五千骑。”
“五万鲁口民夫害怕被本帅火拼,北上之时可都带着刀枪呢。本帅不信,他们一旦和悦绾相遇,会好生说话。呵呵。。。”
石青呵呵一笑,甚是开心地对王宁说道:“还有童图在盯着悦绾,王将军尽管放心,好生休息去吧,明日一早,我等一道赶赴武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