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舍身自污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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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琦首次巡防襄国西部,便即遇上了一支栗特人商队。

栗特人是分布在葱岭一带的中亚人,属于羯人的近亲,大多在丝绸之路上行商为生,来到中原后往往以“国人”自居;后来的昭武九姓,就是出自栗特人。

刘琦遇上的栗特人商队首领叫做栗特康。

栗特康常年在中原、西域走动,在两地之间积攒下大量人脉,以至于邺城换了主人,他也舍不得放弃这条商路,只稍稍做了些调整,将商路的东方终点由邺城改成襄国。

栗特康上次离开襄国之时,正值石祗意气勃发,厉兵秣马,准备攻打邺城。他哪知道不到一年时光,形势斗转逆下,石祗不仅没有光复后赵,反而连战连败,以至于襄国都被大魏军围困了。

栗特人行商万里,一路之上不知会遇到多少意外,只有武装护卫,没有胆识毫量那是万万不成的。栗特康也是如此。襄国被大军包围,货物难以送进城内,这确实让他烦恼,却不能让他恐惧。躲在太行山谷里观望了几日,探出大魏军力分布之后,他毅然决定从西门偷偷入城。襄国被围,商贸断绝,这个时候进城,货物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栗特康盘算的挺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魏突然改变了襄国之战的方略,他的商队抵达城西之时,刘琦麾下精骑正好开始首次的巡防。双方相遇,结果可想而知,斩杀了几十名商队武装护卫之后,栗特康一行连带二三十车商货通通成了刘琦的战利品。

准确地说,战利品只是二三十车货物和千余个羯胡人头,那些胳膊腿之类的尽是累赘。当刘琦准备抛弃累赘,收割战利品的时候,阅历丰富的栗特康提前瞧出端倪,情急之下,他想出一计,言道可以帮大魏军夺取襄国,将功赎罪。

刘琦知道攻打襄国的难度,也知道围城之战历时长久,很容易变生不测。是以听栗特康说能帮助拿下襄国,顿时来了兴趣。

栗特康的计策说来简单,不外乎里应外合而已。栗特康在刘琦面前竭力解说,将他在襄国拥有的人脉大大吹嘘了一番,言道只要允他入城,定会说服城中守将暗中降服大魏,里应外合夺取襄国。未成事前,他愿将商货下属留在大魏军中作为抵押。

栗特康之策干系实在不小,而且事关隐秘。刘琦不敢擅自作主,径直绕过王泰直接向冉闵密报。

信使禀完前后始末,冉闵倏然动容,被这个消息深深打动了。

栗特商人以及他们关系人脉的深厚,冉闵早有所闻。襄国城内,大部分都是与栗特人亲近的五胡六夷;栗特康若是愿意出力,真的很有可能策反几员守将,与大魏里应外合拿下襄国。这种可能性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对于困顿襄国城下的大魏军来说,也是极其珍贵的。

当然,冉闵绝非他人轻易能够糊弄的。“把栗特康一行全部押送过来,寡人欲亲自审问。”

想了想,冉闵又对信使叮咛道:“让刘琦务必小心谨慎。其一不可让那个栗特康跑了;其二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栗特康的出现,为襄国之战带来了一线曙光,冉闵异常振奋。为防走漏风声,他密令张艾,连夜在苏彦营地辟一秘密小营,以便看押栗特康。

过了一天,栗特康一行被悄悄带进密营。冉闵和他长谈良久,最后答允让他立功赎罪,联络襄国守军与大魏军里应外合。

冉闵郑重承诺,一旦功成,大魏不仅会归还栗特康商队所有的商货人员,还会另外给予赏赐,甚至可以为栗特康加封一个名义上的官职。只是在最后,冉闵希望栗特康留在身边参赞军机,请他另外指派心腹人员进城联络。

无论栗特康是否愿意,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次日晚上,一个跟随栗特康很久的心腹家人离开密营,打着栗特康的名号,喊关进了襄国。

这人进城待了四天,然后灰溜溜地出来了。他告诉冉闵和栗特康,他进城后联络了十几名胡人守将,只是这些人尽皆被杀胡令吓住了,宁死也不愿投降。

这个结果既在冉闵意料之中,又让他失望之极;侥幸难以如愿,他的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栗特康瞧见,眼珠一转,慌忙进言道:“皇上。城内守将担忧者,不过杀胡令耳。事急从权,皇上若能稍加变通,何忧襄国不破。”

栗特康久在中原厮混,一番话说的得体贴切。冉闵神色缓和下来,问道:“以卿之意,寡人该如何从权,又当如何变通?”

栗特康道:“皇上不妨找个由头,拔擢一些胡人且大力宣扬之,以此安抚城内守将之心。”

冉闵沉默不语,打发走栗特康后,一个人陷入沉思。

冉闵是个孤儿,在这个家门概念远远高于国家概念的时代,算得上是举目无亲,人单势孤。但是上天没有完全抛弃这个孤儿,赐予他聪颖的心智和雄健的体魄,让他有机会有能力脱颖而出,一步一步向上迈进。。。

遗憾的是,越往上走,对根基的要求就越高,先天的种种不足,让冉闵每踏上一步,脚下塌陷的危险就增大一分。从悍民军、武兴侯、武兴公、武德王。。。一步步走来,他没有感受到无限风光,感受到的只有刀枪剑林和血雨腥风。

先天不足唯有依靠后天努力加以弥补,根基不稳就需塑造新的根基。

石虎晚年,后赵朝纲越发地混乱,冉闵预感到大赵气数已尽。羯胡压迫下汉人遭受的苦难冉闵感同身受,这让他清晰地认识到,汉人民众的愤怒一旦爆发,必将成为席卷天下的惊涛骇浪,不仅能将后赵朝廷冲得一点渣都不剩,还会将任何试图阻止的力量湮灭无踪。他若想有所作为,必须顺应这股力量,引导这股力量,将这股力量化为自己新的根基。

在这种认知之下,杀胡令最终诞生了。

如冉闵事先所料,杀胡令给他带来了无数敌人,同时为他带来无数赤胆忠心的追随者。敌人再多亦不足恃,追随者却弥足珍贵,这是他新的根基,是他傲视天下的资本。

冉闵很为自己的决断自豪。

可就在这个时候,栗特康建议他大张旗鼓地安抚胡人。

说实话,为了攻破襄国,暂时安抚一下胡人并非大不了的事。这是权宜之计,襄国一旦拿下,后事如何又当别论,冉闵并不以为此举会动摇根基,也不认为部属会因此离散。唯一可虑的是,此举等于自打耳光,会令他太难堪,还会为他日后的声名抹上不少阴影。

是应该顾虑声名、对栗特康之计弃之不用?还是应该暂且忍耐、尽快拿下襄国以减少士卒损折?

这个选择让大魏皇帝很是为难。若是以前,他不会犹豫,会直接采用栗特康之计;眼下不同了;他是皇帝,不能不顾及皇家尊严。

独自考虑了一夜,多年形成的隐忍习惯终究占据了上风。冉闵决定,听从栗特康之计,大张旗鼓地安抚胡人,以为暗中招降内应创造条件。心意一定,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不用一刻钟,冉闵就拟定了下一步的计划。

冉闵决定十二月二十五于滏阳河畔举行公开仪式,大张旗鼓地为太原王冉胤上大单于的封号。之所以选择滏阳河,是因为襄国是个东西较长,南北相对较窄的长方形城池,在滏阳河举行仪式,便于城内有更多人看见。为了让胡人守军感受到诚意,为了让立大单于之举显得更真实,栗特康一行胡人将会拨到大单于冉胤麾下,在仪式上频频亮相。

招降纳叛需要隐秘,封号之举又令人难堪。冉闵无法公开栗特康的计策,更没心情就封号这件难堪之事与群臣商议。他只含糊地传令各部,务必于封号之日赶往滏阳河助兴,随后命令苏彦留守中军,唤上张艾,裹挟了栗特康商队赶到滏阳河后军驻地,筹备封号仪式。

十二月二十四,距离封号仪式还有一天时间,光禄大夫韦膄在儿子韦伯阳的陪护下赶到滏阳河后军驻地。

韦膄原来随冉闵的中军驻扎在城东,中军移往渚阳方向后,他留了下来,在孙威军中参赞军机。得到冉闵意欲加封冉胤为大单于的消息后,老头子坐不住了。他要阻止这种自毁根基的行为。

考虑到人单势孤,进言未必会被采纳,韦膄四下联系,邀请尚书令徐机、左仆射刘琦、卫将军王泰、卫戍将军孙威、从事中郎常炜、中书监卢偡等一同进谏。令老头子失望的是,这些人要么猜出一些端倪不敢乱说,要么习惯性地服从冉闵的指令,都不愿意和他一同进谏。老头子没办法,只好唤上儿子,独自前来进谏。

“皇上。”韦膄跪伏于地,叩首连连。嘶声说道:“胡、羯皆我之仇敌,今来归附,苟存性命耳;万一有变,悔之何及!请诛屏降胡,废封号之举,以防微杜渐。”

侍立一旁的栗特康骇然变色。

冉闵眉头不由得高高隆起,闪眼间,但见韦膄须发全白,干瘦的身子趴伏于地,却连叩首的力气都没了。他叹了口气,道:“老大人勿须多言,寡人自有分寸,请退下去休息吧。”

“皇上。以往羯胡是如何对待汉人的?猪狗不如。。。皇上不是不知,三思啊——皇上若是不答应,老臣宁愿跪死阶下。”说到动情处,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嗷了起来。

瞟了眼栗特康,冉闵的脸色黑了下来。冷喝道:“张艾。老大人辛苦了,汝等将老大人扶下去歇息。”

张艾答应一声,带了几个禁卫侍从上来,不由分说架起韦膄和韦伯阳就走,将两人带到一个禁卫小账安顿下来之后,张艾担心老头子再去骚扰,于是留下几名侍从殷勤‘照看’老大人。

韦伯阳很少见过这种阵仗,当下有些着慌,问道:“父亲。这可怎生是好?眼下欲见皇上一面而不可得,又怎能进言谏劝呢?”

韦膄偷偷瞄了一眼帐外,压低声音道:“侍从监管甚严,今日没办法向皇上进谏了。如此,你我父子只能施以骄兵之计,装作无意再行进谏的模样,待明日侍从放松监管后,你我父子二人且去大闹封号仪式,绝不能让皇上行此错着。”

“父亲好计谋。”韦伯阳抚掌赞叹。

韦膄嘿嘿一笑,道:“伯阳胆管放手而为,不定明日就是你我父子留名青史之时。”

不说韦膄父子暗自谋划留名青史之壮举,却说冉闵强行赶走韦膄之后,对栗特康歉意道:“卿家毋庸担心,韦大人老而愈犟,颇为顽固,寡人断不会受他蛊惑。”

栗特康神色如常,谦卑地向冉闵行礼道:“皇上胸有四海之量,必将一统天下。”

两人你来我往,聊得颇为‘知心’。正在这时,张艾进来禀报,特进郎闿押解粮草随两万援军一道抵达滏阳河。

“快传!”听到郎闿到来,冉闵精神一振,这是他真正的心腹,是可以叙话解愁之士。被韦膄误解之后,他正需要向人倾诉,一解心中烦闷。

郎闿一到滏阳河就听说冉闵即将为冉胤举行封号仪式。他不清楚前后因由,因此颇为奇怪;奇怪归奇怪,他却并不慌张,以他的理解,冉闵此举必有深意。

郎闿一进冉闵大帐,就看到了侍立在一侧的栗特康。他虽然年青,却比韦膄沉稳的多,当下只做未见,不动神色地向冉闵行罢礼,随后侍立到另一侧,一言不发。

冉闵暗自点头,又和栗特康寒暄两句,这才将他打发走。

一俟栗特康离开,郎闿站出来重新向冉闵见礼,问道:“皇上。太原王加大单于号是为了?”

“唉!形势所逼,不得不为,只是此举实在令寡人难堪之极。。。”冉闵憋了一肚子的烦闷,话未出口先来了一串叹息,招呼郎闿到自己身边安身坐下,将栗特康来由始末一一相告。

“。。。。。。我的特进大人。你说,这世间有谁愿意无端践诺?有谁愿意被指摘为反复无常?又有哪个君主不在乎声名?可寡人能选择吗?为了声名,为了清誉,寡人就能忍心让无数士卒倒在襄国城下?不!寡人做不到!寡人宁可自伤脸面,也要多保住几个士卒。。。。。。”

冉闵越说越是激动,说着说着,他突然振衣而起,戟指上空,慨然说道:“与天下一统的大业相比,与驱逐胡狄恢复华夏衣裳相比,寡人的声名清誉算得了什么!”

郎闿定定地仰视冉闵,心潮起伏翻滚。

这世间只有君王一怒,血流成河;哪有为了士卒性命而自伤颜面的君主?只有他,只有这个从孤苦中一路走来,只有这个饱尝民众艰辛,只有这个对敌无情对下仁爱的大魏皇帝能做这等事情。

冉闵可以为了大局,不顾声名,臣子却不能视之为理所当然,臣子自来将卫护君主视为第一要务。郎闿沉思了一阵,迟疑道:“皇上。此计若是能够成功,皇上因大局而自辱,微臣除了钦服再无他话。只是,此计是否行得通呢?若是不成,皇上之举岂不是。。。。。。”

冉闵脸色一暗。郎闿点中了他内心最为担忧之事。此计若成,襄国攻破后,他自然可以采取措施,以证明封号之举乃是权宜之计,如此民众归心,根基仍固。若是此计不成,封号仪式可谓愚蠢之至了,他再也没办法证明此举是权宜之计,这个污点恐将终身难除。

“皇上。谨慎啦。。。。。。”郎闿瞧出冉闵心中为难,劝谏道:“以微臣之见,封号之事还是作罢的好。”

“不!哪怕有一线机会,寡人也要试试。”冉闵一挥右臂,断然回答。

和郎闿一番叙谈,冉闵不仅坚定了心志,情绪也随之舒缓下来,此时他才意识到一个奇怪之处,于是问道:“押解粮草自有仓督征调人手,何需郎大人亲至?莫非郎大人此来另有要事?”

提到差事,郎闿顿时来了兴致。兴冲冲地说道:“微臣此来是为皇上报喜来着。。。”

“哦!何喜只有?”冉闵眼睛一亮,再度坐下,身子前倾,向郎闿偎近了一些。

“皇上大喜!大魏大喜!石云重密报朝廷,关中大事定矣。”郎闿跪坐席塌之上,连连冲冉闵作揖。

“什么!”

冉闵双眉一展,惊呼声中,刚刚坐定的身子腾地站了起来,在大帐内快速踱了起来。踱了两三个来回,他在帐中站住身形,盯着郎闿喝问:“郎大人。快说。详细点,将石云重原话说与寡人知道。”

“十月。司马勋退回汉中,杜洪独木难支,麻秋顺势进击,一举拿下长安。。。。。。”

郎闿娓娓将关中局势道了出来,随后道:“。。。。。。石云重进关中之后,发现麻秋有称王之心,遂使计稳住了他。石云重请皇上放心,一俟襄国战后,他会想办法让关中成为抵挡慕容鲜卑的助力,绝不让麻秋给皇上添乱。。。。。。”

听到这里,冉闵露出几分笑容,插口道:“麻秋若是愿意尊奉我大魏朝廷,就是封他一个雍州王又算的什么。寡人岂是吝惜之君。”

“另外。。。”郎闿又道:“石云重说,明春之际,襄城若是仍未攻破,新义军主力将会北上,前来为皇上助战。”

“哦?!”冉闵惊诧一声,这个消息比关中大定更让他吃惊。石青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到他身边来!

惊诧之余,冉闵瞅了一眼郎闿,只见郎闿双目低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暗自叹息一声,冉闵道:“石云重真乃大魏社稷之柱梁。淇河施妙计,巧收滠头羌人;白马渡以弱胜强,大败枋头氐人;陈留击段龛、绎幕诛段勤,如风卷残云;未雨绸缪,西送麻秋定关中;忠肝义胆,北上渤海抗慕容。。。。。”

数着数着,冉闵越来越是心惊,这才多长时间,石青率新义军就做下如此功业!这甚至不能用功高震主来形容了,这只能说是奇迹!

“郎闿!”冉闵心中突然一阵发慌,疾步走到郎闿面前,急不可待地问:“郎闿。你说,石云重会不会真是应兆之人?”

冉闵目光灼灼地盯着郎闿,不给郎闿半点回避的机会。

郎闿咽了口吐沫,艰难地说道:“皇上。微臣只知皇上才是应兆之人,皇上应谶言灭赵建魏,天下人皆知。至于石云重是否应兆。。。微臣没听说有新的谶言流传,皇上难道听说过?若是没有,他石云重应得又是什么兆?”

郎闿鼓足勇气替石青说了一点好话。他很清楚,这是尽人事,听天命;石青与冉闵之间隔阂已成,不是几句好话能够消融的。对冉闵来说,石青已成心头大忌,石青越是出色,越是会令邺城忌惮。

唉。石云重。你干吗那么出色呢?瞧瞧你干的事,干一件成一件,瞧瞧你说的话,说一句,准一句。哪个君主受得了这样的臣子?

回想起石青的所作所为,郎闿钦服之余,却又暗自叹息。叹息之中,他脑中电光一闪,突然记起石青以前说过的一件事来。当下不由得脱口说道:“皇上。不可!”

冉闵也正沉浸在对石青的追想之中,乍然听到郎闿没头没尾冒出一句“不可”,不仅愕然道:“郎大人。何事不可?”

“封号之事不可!”

郎闿急急解释道:“皇上是否还记得,苍亭之役过后,新义军曾向朝廷缴了一批粮秣?随粮秣一起抵达邺城的还有石云重向朝廷上的奏本,奏本最末,石云重一再言及,皇上定要高张杀胡复汉大旗,万万不可出现反复。”

经郎闿一提醒,冉闵顿时记起此事,他点了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当时寡人还曾笑过,言道此事绝无可能,寡人怎会自取其辱。。。。。。”说到这里,冉闵说不下去了。

石青提醒冉闵的事情不多,但都是大事,一一得到验证的大事。张举、赵庶逃亡、鲜卑人南下、滠头人军于混轿剑指枋头、杀胡复汉不能反复。

不错,太原王封号之举只是权宜之计,不能算是真正的反复。可是。。。。。。自己认为决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石青的预料再次得到了验证!

冉闵骇异地看向郎闿,却见郎闿正骇异地望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撞,彼此看到了对方心中的震撼。

“巧合。。。。。。”

过了许久,冉闵喃喃自语,随即声音一抬,道:“寡人岂能因石云重随意一语而废大军方略?封号之举势在必行!”

“皇上!万万不可啊。”不像冉闵那样对石青有抵触情绪,郎闿以为石青每言必中,定有他人不明白的道理。不明白归不明白,该信服时还是要信服。他相信石青的判断。只是,他不能以这个理由说服冉闵。他只能以利害来打动冉闵。

“皇上。石云重与徐州周成、司州魏统、关中麻秋相勾连,早已今非昔比,不可不慎重待之,皇上宜多加安抚,不宜让其心生间隙啊。”

冉闵越加地烦躁了。怒道:“安抚?寡人不是一直在安抚吗?寡人何曾找过他石云重的不是?封号之举只是权宜之计,他石云重是明白人,事后岂有不知之理?”

郎闿轻声道:“皇上用心良苦。微臣知之。可万一此计不成呢?皇上如何向天下人解释?如何向石云重解释?”

冉闵忽然一震。此计不成,自污难洗,该如何向石青和天下人解释呢?郎闿说得不错,石青和新义军今非昔比,一旦对自己失望怨愤,河南、关中再不复为大魏所有。这个后果太严重了,严重的不能出半点差错,不能冒半点风险。与这个后果相比,安抚胡人之计显得微不足道。

“罢了。封号之举就此作罢。”冉闵挥挥手,许久没有的轻松感蓦地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