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等你进攻

敦请麻秋返回凉州的主意石青是临时想起来的。

昨晚在洛口歇息之时,石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历史上,一年后关中将被枋头人偷袭攻占,蒲氏以此成就了几十年的前秦帝业。如今不一样了,蒲氏落到这般田地,怎能再占据关中?如此说来,新义军一番辛苦与枋头军拼死搏杀,受益最大的是关中当前的实际控制者、王朗的中军司马杜洪。这是不是太便宜了。

石青愤愤不平的时候,正好瞅见了跟随在身边的麻姑,由此想到了麻秋。

麻秋以征西都督之名戍守凉州四年,在关西一带威名赫赫,岂是杜洪可以比拟的;杜洪是王朗的中军司马,京兆尹人,王朗一去不复返后,凭借着本地人的优势,他拉拢分化,到八月初秋彻底控制了关中。需要说明的是,杜洪能有此成就,并非因为能干,而是因为关中无人;姚弋仲、蒲洪这些老关中没有回去,麻秋、王朗一走无踪。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这才让杜洪当了几天草头王。

麻秋若是回归凉州,率领屠军东返长安,可否底定关中?

石青没有丝毫迟疑,便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因为麻姑的关系,麻秋和自己已是难拆难分的自家人了;竟然如此,干嘛不让自己人抢先一步拿下关中,非要白白便宜杜洪呢?

屠军占据关中、凉州,枋头军在河南势力彻底瓦解,新义军势力直达洛阳,从此与关中连为一线,相互支应。想到这种前景,石青有些急不可耐了,第二天一早便派人敦请麻秋前来会商。

当初麻秋离开凉州,是为了回邺城争权夺利,眼下后赵已亡,张举等后赵重臣逃亡襄国,新兴的大魏朝廷没有他纵横捭阖的余地;既然如此,反不如回转凉州,指挥屠军抚定关中来得实在。

是以,石青一提议,麻秋立马附和,同时对这个女婿又高看一线。难怪年龄不大便能据有青、兖两州,击败枋头蒲洪呢,眼界果然不凡。

两人一拍即合,商议一番后,决定趁早着手,免得夜长梦多。

麻秋也不犹豫,当下和二十名贴身护卫装扮成渔夫商贩模样,连夜乘船逆黄河而上;他们打算从潼关附近河段转入渭河,然后直抵陈仓古渡。陈仓古渡距离屠军行辕所在地金城(今日之兰州)不远,不过十余日的路程。

送走麻秋之后,石青心情十分舒畅。天地为棋,众生为子;也不过如此吧。

“魏统大哥!子良!走,陪我去金墉城瞧瞧。”石青兴奋地喊上魏统、权翼,牵了麻姑的手,趁天色还有一些亮光,赶到金墉城外。

曹丕为了加强洛阳城防,仿照邺城西苑三台在洛阳西北角建筑了一座陪城,这就是金墉城。金墉城是一座军事堡垒;比一般的县城更小,南北长约两里,东西宽仅有半里。西晋八王乱起,数十年来,洛阳主城几经战火焚毁,几番修补之后,早没了昔日风采;一年前,梁犊征东军攻破洛阳,一把火彻底将主城烧成废墟,唯独金墉城因为修筑坚固,历经战火却得以保留。

此时恰逢后赵覆亡,天下大乱,没有人顾及得上洛阳;仅凭司州一州的财力人力,难以修复洛阳,金墉城过于狭小,并不适合太多人定居,司州刺史刘国无奈之下,率部东走,将司州刺史府迁往阳城,至此,洛阳算是彻底荒废下来了,除了偶尔见到几个难民的身影,整个洛阳包括金墉城都是空荡荡的,荒凉无比。

围着金墉城转了一圈,天黑下来了,石青的脸跟着黑下来,他有些犯难。

既然是军事堡垒,金墉城修筑的自然是易守难攻。垛口城垣不仅筑就的异常坚固,而且极为复杂,两里长、半里宽的小城,城垣周长竟有近三十里;弯弯曲曲,回旋转折,这种结构既不利于攀附和碰撞,也大大缩小了来自城外的攻击面。

历史上十五年后,江南义士沈劲率五百士卒驻守金墉城,在慕容恪、慕容垂数万大军攻打下坚守多日,直至粮尽金墉城始破。此城攻击难度由此可见一斑。

“子良兄。可有良计破城?”黑暗之中,响起石青询问的声音。

“难打!”

权翼吐了口气,闷闷地说道:“攻打这种坚城,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和守军拼消耗。”

魏统嗯了一声,在黑暗中点点头,赞同权翼的说法。

“拼消耗?太不划算了。”

石青显然不喜欢这种方式,盯着黑幽幽的城池瞅了一阵,他对雷弱儿道:“传本帅将令。明日拂晓,俘虏降兵挖土搬石,在金墉城三门外筑起三道营垒,将枋头军的出路阻死;新义军各部负责警戒监护,防止对方突围。”

权翼、魏统眼睛一亮。

石青哼了一声,悠悠说道:“既然难攻,我们就不攻;本帅很想知道,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能支撑多久?”

“他们可以杀马,支撑三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权翼没有忍住,在旁提醒了一句。

双眸在黑暗中灿然一闪,石青嘉许地点点头,对权翼主动进言的举动非常满意。他的语气更加地亲热了:“子良,你知道吗?人们陷入绝境之时,首先崩溃的往往是信心,而不是肚皮。一旦我们困死枋头军的势态做得足够坚定,让对方明白无法侥幸;那时候,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坚持下去?”

权翼眼光也是一闪,缓缓点头道:“权翼明白了。石帅是在逼他们内讧。”

“呵呵。。。子良果然厉害,一猜就着。”石青适时赞了权翼一句。

二月二十九凌晨,天刚露白。

石青一声令下,金墉城外新义军马步合计一万有余,还有六七千枋头降兵,近两万人一起动手,搬石挖土,在金墉城三个城门外同时筑垒。

城外新义军刚刚动手,城内枋头军士卒便纷纷挤上了城头,瞅着下面忙碌的筑垒大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因为急于逃跑,枋头骑兵没有带辎重弓矢之物,此时眼睁睁看着新义军忙碌来去,看着营垒一点点高起来,长起来,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至于突击出城,干扰新义军筑垒,他们已经没有这个勇气了。他们最后的一点勇气,就是凭借坚垒阻击新义军进攻,没曾想,新义军给他们的不是进攻,而是坚固的营垒。

午时正,新义军完工了,三道八尺高,半里长的弧形围墙分别围住金墉城三道城门,将枋头军最后的活路阻的严严实实。新义军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若想活下去,就来进攻吧。不进攻,就等着饿死。

被新义军随便一拨弄,他们占据的坚城险关再没有任何意义了,更糟糕的是,营垒阻隔后,战马没法越过;他们若想突围,只能靠两条腿冲杀逃跑;而对手有好几千骑兵,突围——能够顺利突围吗?

绝境!这是真正的绝境!几乎所有的枋头军都意识到这一点了。

与他们截然相反,新义军松泛下来,每道营垒留下一千步卒防守戒备后,其他各部距离营垒半里分扎三营,一边休整,一边监视。

就在这个时候,石青收到了白马渡和禀丘城同时被围攻的消息。

这个消息来得颇为凑巧。

昨日凌晨段氏鲜卑试图偷袭禀丘,祖凤识破后,当时派了两拨人报警传讯;一拨向肥子军帅府,一拨向白马渡,请求白马渡出兵攻击鲜卑人侧翼,以分担禀丘压力。

派往白马渡的那一拨还未到,白马渡便被张焕带人围了起来,陆上交通因此隔绝;王猛只好让衡水营从水路向禀丘、肥子以及石青报信。禀丘使者无法靠近白马渡,急得在金堤上乱转,好巧不巧,正好遇上衡水营顺水而下的信使;两拨人相见后,互相将信息一交换,禀丘信使从陆路返回禀丘,衡水营信使回返白马渡,将信息告知了王猛。

段氏鲜卑竟然会与豫州军联手,围攻禀丘,这种情况已超出了石青、王猛当日的预料。王猛得到这个信息后,不敢怠慢,立即有遣一拨人逆水而上,想法向石青报讯。

第二波信使乘船至浪荡渠附近时,感觉船行太慢,于是弃船登岸,由陆路向西赶;离开浪荡渠不远,信使正巧遇上负责收容溃兵的诸葛攸;诸葛攸不仅收容溃兵俘虏,而还且收容了七八百匹无主战马。

一听白马渡和禀丘同时遇险,诸葛攸二话没说,找了两个骑术精湛的士卒,代替衡水营信使,两人四马,昼夜急赶洛阳,终于在第二日黄昏前赶到,这个时候,第一拨信使的船只才刚刚达到。

段氏鲜卑!他*奶*奶*的,你们是在找死!

得闻段氏鲜卑攻击禀丘之后,石青极其恼怒地咒骂了一声。他心中原本一直记挂着一件事,没敢对段氏鲜卑大意。历史上,这一年的七月,段氏鲜卑部落从陈留向东迁移,沿路劫掠,最终攻克广固,自此在青州作了七年的主人,段龛因此自号为齐王。知道历史的同时,不知不觉地,石青也对历史史料很依赖,因此,他潜意思里一直认为,七月之前,段氏鲜卑还不是威胁,稍迟一段时间对付也不晚。他没意识到,因为他的出现,张遇、段龛的命运轨迹都出现了相应的改变,历史正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