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行踪泄露

午后石青和左敬亭一行回转明光宫大营,离得老远,便见一人站在营口向这边张望,见到石青一行,那人立时颠颠地跑过来,像个大马猴一跳一扭;石青会心一笑,只看姿势,就知来者必是伍慈。

“行云来了啊。。。”石青出声招呼之时。伍慈已翻身扑倒马前,呜咽有声:“石帅!想死伍慈了。。。。。。”

石青一笑,骂道:“滚起来,少来这套。”

伍慈的表演被石青识破,他并不尴尬,嘿嘿笑着站起来,牵了黑雪马缰,和左敬亭一左一右,随石青回营。

“安离将庚公子、何公子他们抢走了,赵不隶看到他们渡过淮河,往南边去了。。。”一进大帐,伍慈就道出一个消息。

“哦。”石青缓步来到帅案后坐定,略一沉吟,吩咐道:“派个可靠之人,去广陵找褚衰叫苦;就说这些世家子弟在泰山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仅不能安抚难民,反激起极大民愤。。。随便怎么扯乱污,和他们打嘴皮官司就是了。”

就算是给褚衰一个交代吧。石青摇摇头,新义军不可能再从南方得到任何一点好处,纠缠下去无益,还是及早划清界限的好。

伍慈恩了一声,随后将泰山近段发生的大小事一一向石青禀报。

石青静静地听着,当得知志愿兵各营已完成建制,开始正常操练后,他很高兴,扬手阻止伍慈,斟酌着说道:“为了应应明春可能的战事,志愿兵各营驻防地需要调整,你记住我说的,回去后传达各营。。。轻骑营驻防历城;陷阵营驻防禀丘;陆战营、衡水营今冬继续在东莱操练,开春黄河解冻后,立即移镇东平湖;天骑营驻防肥子,继续在泰山中操练;戍卫将军本部移镇青州,密切注意乐陵仓之北,小心戒备;军帅府继续留在肥子,随时与邺城行营保持联系。。。。。。”

伍慈用心记下,末了,请求道:“石帅,伍慈不想再回泰山,欲追随石帅左右,一效犬马。”

石青心中一动,邺城局势复杂,像伍慈、诸葛攸这些能动心思的,不论谁在身边,都会很有用。想了想,他还是认为不妥。泰山是根本,也需要得力之人监守;这些人在泰山价值更大,真来到邺城,不见得能起多大作用。

“行云不要留在邺城,会泰山去吧。将泰山经营好,不让我担心,就是大功一件。。。”石青拒绝了伍慈,思虑着说道:“。。。军帅府要多募集得力人手,将泰山大小动静都给我盯紧,随时和我保持联系;无论如何,不能出纰漏。”

这种只有对心腹才会交代的话语,听得伍慈一喜,也就不在乎是否能留在邺城了。

第二天一早,伍慈带了护卫,高高兴兴回转泰山。回到肥子,将石青的军令传达后,即派人前往广陵,向褚衰诉苦。只是,他派的人没能见到褚衰。

北上世家子弟回转南方各自家中,个个都是鼻一把泪一把将在新义军中受到的羞辱折磨哭诉出来。得知实情,南方世家望族当即怒了。这如何了得,新义军此举无疑是在各家脸上狠狠扇了一掌,此举已不能用跋扈粗野形容,这是侮辱,是赤*裸*裸*的挑衅。

南方士林大哗,大晋朝廷掀起轩然大*波,唇枪舌剑一起砸向新义军和石青。只可惜伤不到新义军和石青半点毫毛。过了两天,大晋人士似乎发觉,他们拿仇恨对象毫无办法,于是调转矛头,将褚衰当作替罪羊,大加挞伐。

虽然褚氏子弟同样受辱,但各世家依然迁怒褚衰。是他妄图再搞什么北伐,将新义军和石青推到台面上的。这些世家中,挞伐褚衰最下力的,就是庚氏和诸葛氏;他们意欲以此证明,自家和新义军没有牵连,以前种种,皆是上当受骗。

千夫所指、众口铄金;褚衰承受不住,再次请辞。这次没人出头,谏劝褚衰留任。世家望族宁可推新人出来平衡会稽王,也不愿让和新义军有牵连的褚衰再呆在台上。

永和五年十二月初五日。褚衰辞官归里,扬州刺史殷浩使持节,监兖、徐、扬三州诸军事,与建康会稽王、荆州桓温三足鼎立。

五指挥斥、嘴皮翻飞中,一场风波平息下来,南方朝政恢复平稳;在北方,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却掀起了一波又一波前*奏。

七万讨逆军开拔至邯郸,按照计划,讨逆军应该在此分兵,一路向东北,监视滠头姚弋仲;一路继续北上,直杀襄城。可事实并非如此,大都督、汝阴王石琨下令,全军就地休整三日。

没有人提出异议,七万大军平静地扎营休整;讨逆军上下每个人的心思都在南方邺城,至于北上逃逆,没人真当回事。

初五日黄昏,邺城华林苑,明光宫新义军营地,生起道道炊烟,各营将士和往常一般,值守换防有条不紊。

“石帅。武德王派人传达军令。”左敬亭匆忙进账禀报。

“哦!快请!”石青丢下半块窝盔,起身迎上。

一个二十多岁的黑甲悍民军士被引进大帐,他打量了一眼石青,随后行礼报名道:“武德王麾下悍民军李质见过节义将军。”

石青还了一礼,有些急迫地问道:“武德王命新义军怎么做,可是要动手了。”

李质探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符,认真地说道:“武德王命李质前来,传达的是密令,需要勘合。”

石青一悟,忙从怀中掏出竹符,和李质手中的对接过去,两个竹符凹凸部相互契合,严密无缝,正好吻合。

李质恩了一声,收起竹符,肃然道:“节义将军!武德王命汝率新义军主力,今夜二更,秘密潜至邺城北门,等候命令。”

“石青接令!”石青兴奋应答。

该来的终归要来。这个天地既然需要暴风雨洗涤,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天擦黑后,接着夜色的掩护,新义军悄悄南去。

考虑到城内作战,骑兵施展不开,石青将两百轻骑亲卫留下,与五百青壮共同戍守大营,其余志愿兵与五百青壮合计三千七百人全部开赴邺城。

夜色很浓,可见度极低,为了隐秘,新义军没打火把,摸黑前行;幸喜华林苑平坦空旷,行军并不艰难。

石青骑着黑雪走在最前,嘴里和其他士兵一般,咬着一根树棍。黑雪上了套子,连响鼻都打不出。

三千多人串成的长长队列,像一条黑乎乎的长蛇,在暗夜中悄无声息地游走。

只是这一切,并不能瞒过有心人。一道密林之中,一个比黑夜更黑的影子静静地注视着新义军。许是担心暴露行踪,黑影的眼睛眯缝成一条线;即便如此,窄窄的缝隙里,仍不是闪过一道道寒芒。

新义军渐渐远去,黑影一动,跟着向南而下,只是与新义军行进方向稍稍错开一段距离。

黑影披了一件大氅,由于移动的过快,大氅被风吹得鼓起;使黑影看起来像一朵冉冉漂浮的黑云。黑云贴地飞掠,极为迅速,没多久就超过新义军,来到邺城之外。

黑影行进方向一折,绕过城墙,转向东去,来到一座寺庙墙外。黑影稍一作势,身子已经跃起,飘到墙头,旋即跃下。

寺庙占地极光,黑影拐来拐去,走了一阵儿,来到一个透着灯火的殿宇前站定,侧耳听了听。

殿内传出一阵阵男女莺啼浪笑之声。声音不小,似乎毫无顾忌。

“师叔!弟子来了,有事回禀。”黑影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向殿里通报了一声。

黑影人披的是一件带帽大氅,一直未曾除下;大氅帽檐低垂,遮住了黑影人的身材面目,原本看不出是男是女;只是她这一开口,声音清脆,婉转娇柔,立即暴露了她的性别。原来是个女子。

殿内浪笑稍稍一顿,须臾,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声传了出来:“是草剑啊。。。嗯,稍安勿躁。师叔参禅正在紧要关头,稍待片刻功课便完。。。。。。”

接跟着,殿内声浪大起,牛喘狼吼,娇*啼*欢*叫,整个就像开起了演奏会。

黑影静静地立在殿前,一动不动。

又过了好一阵,随着几声狂叫,里面声浪沉寂下来。旋即,木门吱呀一响,殿门打开,一个紫袍松散斜披的比丘站在殿口,道:“佛尊有请。”

黑影身子一动,飘进殿中。

殿内灯火通明,四个火塘将室内烘烤的温暖如春;上首草榻上,一个肥胖的和尚腰间胡乱围着一领僧袍,裸*露着大半个身子,盘膝而坐;和尚膝上,横呈着一个貌美比丘,比丘浑身赤&裸,只将和尚腰间的僧袍扯了一角,堪堪遮住小腹。

和尚满脸是笑,一脸善像;正是被誉为‘大和尚、佛尊者’的佛图空。

殿内一切,黑影人恍若无睹,直直走到上首草榻前,合手一礼,道:“弟子草剑见过师叔。”

“嗯。有什么事吗?”佛图空扬了扬手,坦然受之。

“师叔容禀,此时,新义军正秘密向邺城开拔;石闵备下后手,石启难以成事。草剑请问师叔,是否应该进城知会石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