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条条运兵大船靠岸之后,高怀远举步带着麾下诸将朝码头迎去,只见各船搭好了跳板,一队队军容整肃的将士整齐走下跳板,在码头列队,并且很快在当地守军的引导下,大踏步走上码头,按照指定给他们的地点进行集合。
高怀远和他身边的人也都在观察这支忠顺军的表现,整个下船的过程井然有序,丝毫不乱,甚至连大声的喧嚣也没有听到,一个个忠顺军将士脸上都带着一种肃穆和淡然的神色,这样的表现即便是有些孤傲的罗卓也十分佩服。
从这支忠顺军身上,每个将领都感觉到了此军和他们麾下兵马的不同之处,忠顺军从到岸之后,整个下船的过程之中,都十分遵守秩序,毫无来到一个新地方的那种兴奋感,显得异常的沉稳,而且在他们列队通过码头登岸的时候,整队的兵将隐隐显出一种肃杀的气氛,这种表现就大出罗卓的意料了。
能出现这样情况的军队,只有那种久经沙场,常年经常上阵厮杀的兵将才会产生出这种杀气,一般的未曾上阵过的军队,即便是操练很好,装备精良,也产生不出这种气氛的,罗卓以前可是跟着毕再遇北伐过的将领,对这种骁军特有的气质是十分熟悉的,仅仅是看罢了忠顺军下船登岸的过程,就不由得让他肃然起敬,再也不敢小看这支当年由孟宗政在枣阳私募的忠顺军了。
罗卓心知假如让自己麾下那些兵马在战场上对上了这样的军队的话,想要取胜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心中不由凛然,对指挥这支兵马的将领肃然起敬了起来。
当忠顺军还在鱼贯下船之中的时候,码头上出现了一支由忠顺军主要将领组成的队伍,在一员披甲大将的带领下,大踏步的朝着高怀远所在的位置走来,一个个将领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欣喜表情,在走到了台阶下面的时候,以居中的那员大将为首,集体哗啦一声,整齐如一的一起对高怀远拜倒参谒。
“卑职忠顺军统制黄严,率麾下部众参见太尉大人!”黄严尽量克制着自己兴奋的情绪,装作和高怀远并不认识的样子,大声对高怀远一行人说道。
高怀远也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挥手道:“诸位将军辛苦了,免礼吧!”
黄严这才带着手下将官们整齐的站了起来,带着热切的目光注视着高怀远,而高怀远也大步走下台阶,一一在这帮人的肩膀上都拍打了一下,笑道:“好一帮骁勇之将,单单是看罢你们下船登岸,本官便知你等乃是身经百战之兵,这次北伐李全,有你等的加入,本官就更是胜券在握了!现在你们先去整军驻扎下来,中午本官将在军中设宴款待诸位!”
黄严立即躬身答道:“末将得令!多谢大人夸奖!”
说罢之后黄严立即带着他的手下转身离开,开始按照镇江府当地的布置,在全军下船之后,赶往他们的临时营地扎营。
中午刚到,黄严便带着手下赶至了高怀远的临时行营的中军大帐,在帐外要求参见高怀远,很快被高怀远便招入了大帐之中,并且赐座给他们,到现在为止,他这次出征的大军彻底集结完毕,该来的都来了,只待下一步北上开始和李全军开打了。
看着黄严和他手下的那帮将领,高怀远很快就认出了其中好几个人都乃是当年出自他卧虎庄的少年,这些人眼下都已经成长成了年轻将领,一个个显得成熟了许多,而且举手投足之中显得十分沉稳,这如何不让他感到欣慰呀!
其实他自己心里很是明白,忠顺军到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支效忠于他的私兵了,军中要职可以说都已经由他当年手下的少年们掌控了起来,忠顺军将领阶层整体上显得十分年轻,充满了勃勃生机,这也是他为何本次要调集他们来这里随军出征的原因,用起来放心呀!
而罗卓也一直在一旁打量着这帮忠顺军的将领们,这帮人的年纪年轻的让他吃惊,一个个也不过都只是二十多岁罢了,却各个都坐到了现如今的位置,每个人举手投足,都显得虎虎生威,一看就知道乃是久经沙场之人,绝非是那种通过趋炎附势爬上来的将官,心知这一下遇上了对手了!
高怀远赐座给黄严等人之后,开始为引荐帐中诸将相互认识,帐中之人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直至安静下来之后,高怀远才对他们说道:“诸位都在这里,可以说这次出征的兵马已经完成了集结了,只待后天我等渡江北上,就要和李全去见一下高下了!
这一次乃是本官第一次率军出征,望军中诸位将军齐心合力,随本官一起讨灭李全,还京东一个安宁,此次出征不但关乎着京东一带以后的局势,而且还关乎着大宋的未来,关乎着重振我大宋雄师的雄风,故此这一仗我等只许胜不许败,胜则为大宋北复中原打下基础,败则永远失去我们汉人重主中原的机会,胜则在座诸位将会成为一代功臣,败则包括我高怀远在内,大家都将被永远钉于历史的耻辱柱上!
今天我这是出征得胜之前的最后一次饮酒,这第一杯酒我就敬给我大宋早年那些无数英雄们了!其中既有岳爷爷,也包括韩元帅乃至无数曾经为大宋复兴抛头颅洒热血过的那些英雄们,也包括早年的毕大将军、刚刚去世不久的赵方赵大人,扈将军、孟大人他们,请他们在天之灵保佑我等本次出征马到成功!”
说罢之后,高怀远抬手举起一个酒碗,将碗中清澈的酒水起身泼洒在了大帐的地面上,接着有人立即又给他斟满了一碗酒,而大帐之中的诸将听罢之后,无不激动万分,纷纷起身赶紧端起酒碗,一一倾倒在了大帐之中的地面上,大帐之中顿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酒香,从高怀远的话语之中,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大宋这百年过去,实在是太憋屈了,偌大一个江山,现在只剩下了一半不足,他们这帮身为将领的军人们,只要有点血性的,听罢了高怀远的话,便无不心潮澎湃,被鼓动的大有一种冲动,恨不得立即就出征,北复中原,为他们大宋乃至汉人们一雪前耻。
高怀远扫视了一眼帐中诸将,他举起来接着说道:“这第二碗酒,我要敬在座诸位,我大宋复兴之路,将会由此战开始,而高某可以仰仗的就是在座诸位,请诸位饮下此杯水酒,算是高某代大宋天下百姓敬给诸位的!干!”
说罢一扬脖,就着酒碗大口将满满一碗酒灌入了自己口中,然后翻转酒碗,亮出了酒碗碗底给在场诸将。
“我等愿随大人出战,效命于疆场之上,大人敬请放心便是!”一些将领立即端起酒碗,大声答道,说罢之后仰脖大口将酒碗之中的美酒一口喝干,同时将碗底亮给了高怀远。
“痛快!痛快!今日本官说了,乃是我等在获胜之前最后一次设宴饮酒,此次饮宴之后,在未曾得胜还朝之前,本官立誓,将绝不会再饮一口酒了!既然如此,诸位也都是军中武人,多喜饮酒,不妨今日就放开再喝一次,出兵之后,我军之中将不再允许私自饮酒,大家喝吧!”
高怀远放下了酒碗,让人在此斟满,对大帐之中的诸将说道,听罢了高怀远这句话,大家心知高怀远这是下定了决心了,于是纷纷起身,和帐中同僚纷纷敬酒了起来,不少人上前对高怀远敬酒,高怀远也不推辞酒到中干和大家一起痛饮了起来。
这场酒喝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大家却喝得十分尽兴,虽然高怀远说了今天大家可以尽兴痛饮一场,但是所有人也都明白,今天不是喝多的时候,喝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大家很自觉的便停止了继续喝下去了,纷纷放下了酒碗,相互之间开始交流起这次各自对于出兵的策略方面的事情。
高怀远倒是乐见其成,很愿意通过这个机会听听大家都对这次出征有何建议,也放下酒碗凑到了人群之中一起听了起来。
诸将倒是对高怀远这样亲和下属的行为甚为高兴,纷纷放下了拘谨,畅所欲言了起来,如此一来,一场酒宴,变成了一场讨论会议,高怀远只听不说,默默的将这些人提出的各种建议记在了心中。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大家自己也说累了之后,高怀远才宣布酒宴到此为止,暗中对黄严使了一个眼色,让他留下,其余人等纷纷告退,离开了大帐各自回营开始最后的准备。
“大哥!总算是又能跟着你上阵杀敌了呀!只是不知道大哥眼下的兵马可否能比得过我麾下的忠顺军呀!”黄严看看帐中无人之后,这才放松下来,又露出了他那一脸的痞子相,油嘴滑舌的对高怀远笑道。
高怀远上去便擂他了一拳,笑骂道:“小子一没人就原形毕露了,现在你也乃是一军统兵大将了,居然还如此没一点正经,如何又能服众呢?”
黄严呲牙裂嘴的揉着胸口,叫道:“大哥不厚道呀!见面就揍我,明知道我打不过你,现在也不敢打你了,你这是以上欺下!我要写奏章到京中弹劾你去,我冤枉呀!”
高怀远抬腿踢他了一脚,黄严立即蹦到了一旁,躲开了高怀远的脚,高怀远也不追打他,而是让他坐下,又斟了一杯酒给他,坐下之后对他问道:“今日我看忠顺军的表现相当不错,超乎我的预料,看来这些年你们在京西没少和金军交火呀!唯有阵前杀敌,才能练就骁军,这个道理果真不假!说说你对这次征讨李全,有什么打算没有吧!”
黄严这才收起脸上的嬉笑,坐下之后正色答道:“以我所见,这次大哥你夸下海口声称半年讨平李全,恐怕有些玄乎,李全在京东经营这么多年,绝非是个好对付的家伙,他怎么说麾下都还有近二十万北军,虽然这帮北军素质不怎么样,但是其中倒也不乏一些骁勇善战之军,而京东一带对我等来说,乃是一个陌生之地,出兵之后不易轻军冒进,以防中了李全的埋伏才是!
以我所见,这次还是让我的忠顺军打头阵吧,这次我带来了一千精骑的游奕军,加上三千铁甲营,还有五千人的神弓营,进可攻退可守,由泰州出发,一路骑兵在前,稳步推进到楚州,大哥率大军为我殿后,保护我军两翼不受李全军袭扰,此战方可获胜!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高怀远点点头道:“让你忠顺军打头阵我没意见,但是我麾下的护圣军恐怕不会干,我在殿前司这帮手下也都是一些骁将,这次他们也一样卯足了劲要狠狠教训一下李全军!
不过你不要担心,这次出兵我并不会只以一路大军进击楚州的,我会给你硬仗打的!兵器推演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了吧!不知道你现在学的怎么样了,但是经过我们在京师里面的兵器推演之后,这次我决定三路出兵,从泰州、扬州、以及高邮湖水路三路进击,水陆并进,直击楚州!
而且我们并非孤军奋战,飞虎军那边周俊和付大全也会同时起兵讨伐李全,彭义斌现在态度不是很明朗,但是他估计也会发兵在背后给李全施压,故此李全并不能集中兵力对付我们,不是我自大,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半年之内必须要彻底将李全解决掉!
我想我们两路进兵,你的忠顺军走扬州,绕过高邮湖,走洪泽境内侧击楚州,我率军走泰州高邮作为主力缓步推进,你我以钳形攻势两厢夹击,加上水军在高邮湖击溃李全水军,一个月之内将楚州拿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知你觉得此法如何?”
黄严站起来走到悬挂在大帐之中的那副地图前面,俯身过去仔细的看了一番,点点头道:“大哥好计谋,小弟看此法可行,如此一来,我们还有镇江府诸军作为预备队,可以在我们打到楚州城下之后,负责转运各种攻城器械,负责后方粮道,倒是十分稳妥!
你派人送给我的兵器推演规则,我已经和军中参谋副将一起研究过了,并且也推演了两次战例,此法确实对于培养将领指挥才能会有很大助益,现在兵器推演的方法我已经领参谋副将传授给军中各级将官,假以时日,对于他们的指挥能力将会大有裨益!
我就怀疑了,大哥你都是如何琢磨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层出不穷,让我们这些兄弟想不服都不行!我一直以为自己不算笨蛋,可是和你一比简直快成傻子了!郁闷呀!既生瑜何生亮呀!哎哟!别打!我说错了还不成?投降,救命呀!打死人了呀!……”
黄严话还没说完,一个茶杯就从高怀远手中飞了出去,接着筷子、茶碗飞蝗一般的飞向了黄严,打的这厮在大帐之中抱头鼠窜了起来,高怀远也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