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官厅的长官的兵部尚书朱燮元兼任,但是朱燮元主要是处理兵部事务,而西官厅的权力基本上都由张问以前的两个幕僚黄仁直和沈敬掌管。
黄仁直听说叶青成闯了祸事,便亲自带着人把叶青成抓回了西官厅。黄仁直怎么处理这个案件十分明显,因为叶青成是张问的嫡系将领……
他制作了两份卷宗,一份留西官厅成为密档;另一份则呈报三司法。
黄仁直干脆利索地处理完之后,想着这事儿应该知会张问一声,便备轿来到内阁。此时张问已经休息了好一段时间,因朝廷政务繁杂,他又开始了每日到内阁办公的生活。
张问的值房里还有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官员,那官员穿着红袍,职位不低,黄仁直却看着面生,作了一揖:“您是……”
那年轻人急忙躬身回礼道:“下官新任户部左侍郎商凌,表字寒之,以前在扬州做知府,承蒙张阁老知遇之恩,得以就任中枢。”
“哦,久仰大名。”黄仁直恍然道,“寒之就是固守扬州一月有余,名动朝野的人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岂敢岂敢,张阁老常常说起黄大人是辅国良臣才华横溢,晚辈敬佩之至啊。”
捧人的话谁都爱听,黄仁直摸着胡须哈哈大笑。却不料这时张问说道:“都不是外人,客套的话就少说了,黄先生此来何事?”
“哦……”黄仁直有意无意地看了商凌一眼。
商凌心道这老头面子上说得热乎,一涉及核心机密,就开始做眼色了。他便知趣地说道:“张阁老,下官到外面清静的地方再将账目汇总一下,一会进来禀报张阁老。”
待商凌出去,之后,黄仁直便将两份卷宗给张问过目。张问一看是关于叶青成的,他在上午已经得到玄衣卫的禀报了,不过此时佯作不知。
张问心道:有宋以来的汉人王朝数百年,都是以文官节制武将,再用定期调动武将的办法防止武将在军中根基太深,并非没有道理。因为这个时期的战争,军队的战斗力和主将关系很大,频繁调动武将对战斗力没有好处,可见文官节制武将的先例是迫不得已。
这次叶青成的事件,正好有了调动大将的借口,而且又能达到不寒心腹将领之心的目的!
张问看罢卷宗,顿时就故作勃然大怒:“王德财碍着叶青成什么事了,他跑去杀王德财干甚?我不是说了不准为难王德财,否则定不轻饶?”
黄仁直摸着胡须眯着眼睛看着张问,不动声色道:“怎一个情字了得,下官听说过叶青成的往事,这事和‘情’字有关。”
张问怒道:“不论什么原因,人命关天,死者不可复生,他叶青成也太不象话了!还有总兵官章照,他是怎么管束的下属?叫人立刻叫章照和叶青成到内阁见我!”
黄仁直躬身道:“下官回去就带他们来见大人。”他顿了顿,摸着胡须意味深长地叹道:“文官节制武将,正途啊……”
张问和黄仁直对视一眼,也不说破,说道:“黄先生既然来了,正好有事一起商议商议,下午再让章照他们过来。”
说罢张问便唤商凌进来,又叫人去请了首辅顾秉镰,四人在值房里小议。
商凌把一叠账目呈到张问的书案上,说道:“下官已经核算清楚,明年全年,户部将有五千三百二十五余万两进帐。”
“啊?”黄仁直立刻吃了一惊,身体不由自主地欠了欠。要知道,大明近年以来,户部岁入不过几百万……中兴二年的财政收入将涨十倍?
张问洋洋得意道:“今年打了半年的仗,死了上百万人,难道都白死了?大家都看到了,我大明不是没有钱,而是收不上来钱,要收钱,只能用刀和血来换!这五千万进帐,还没算地方官府收入,还有福王一党的家产田地折算!如果都算上,这数目……哼哼。”
因为有了银子,内阁值房里的气氛就相当欢乐起来,马上就过年了,这份账目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其他三人兴高采烈地议论纷纷,张问却独自不语,他在沉思目前的官僚体系,恐怕过不了两年财政税收就会逐渐缩水,慢慢流进新权贵集团的腰包。
其他人暂时倒是没有想这些问题,他们都顾着想象这大把的银子怎么花了。商凌说道:“把福王党羽的良田万顷压低价格抛售,不仅能再次提高户部的进帐,而且可以迅速下调地价,平息地方地主的怨念。如此稳定两年,中兴大明指日可待!”
顾秉镰道:“今年去年甘肃、陕西、山西数省大旱,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盗贼蜂起,明年的预算得重点处理西北动荡局势……老夫提议,预算重点分成两份:一份扩军,镇压西北盗贼叛军;一份赈灾,缓解灾区的动荡。”
这时张问说道:“元辅言之有理,西风的灾情朝廷不能坐视不管。但是,我有一个更大的设想:平辽大略!”
顾秉镰忙道:“张阁老三思,如今国内初经战乱,需要时日恢复元气,况且缓急有别:旱情不容拖延;建虏暂时不敢轻易窥视大明,可以缓上一缓……咱们还是应该先顾西北,再平辽东为上啊。”
张问踱了几步,说道:“辽东和西北,在整个平辽大略里是为一体。咱们又不是要马上征兵与建虏开战,而是在前两年积累兵力和国力,再发动战争。期间要完成稳定国内、对辽南布兵等布置。
西北要救,但是不能白给钱粮,几省有那么多饥民,为什么不用?使用民力,即达到了赈灾的目的,又能做一些大事!府兵才是王道啊……福王那么多田,能养活多少饥民,能增加多少兵力?”
商凌听罢又道:“张阁老,如果用福王的田养兵,全国的土地价格何时才能降下去?虽然明年岁入估算能超过五千万钱粮,但这样的税收真的太高了,在江南,收成还赶不上税收!近年各地可能会摄于朝廷武力不敢顽抗,但这样下去绝非长久之计……要让地价自动下跌,这个过程相当缓慢。”
张问冷冷道:“他们不降低价格售地,就等着缴高税好了!新政是用血换来的,谁也别想坐享其成,乡绅要维护利益,也得出血!朝廷不卖地了,反而收地,低价收,谁交不起税,就把地卖给官府!”
实际上,张问需要有反对势力,这才可以完成他一步最深的布局。
“张阁老……”商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过分顶撞张问。
张问有些怒气地说道:“内阁会制定新的府兵政策,整顿卫所军政。从明年起,两年内增兵一百万!明天就召集六部部堂官员,到乾清宫御前廷议,预算明年朝廷财政。”
“一百万?”黄仁直愕然道,“这得多大的消耗?大人准备把大营开设在何处?”
张问走到一副用黑墨勾勒的地图前面,指着河南北部的一块地方:“彰德府设一处督府……徐州,设另一处督府。这两处水陆交通便利,便于运送军粮器械,在两年时间内各增兵五十万,遏制东西要道,战时可调往山东,从水路运往辽南!”
黄仁直道:“这得多少银子啊?”
“不用急,以后咱们商量着怎么改善府兵制,用土地节省朝廷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