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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山岛给夕阳的余晖照耀得瑰丽无比,然而奢飞虎却没有心情欣赏长山岛的黄昏美景。
秦子檀迟迟未见攻打南崖营垒有进展,忧心又起,穿过林子到北坡观战。
相比之前的林间狭道,西南滩与北坡的密林一天之间硬是给辟出一条四马并宽的林间道出来。但是相对于在林内北坡地集结的近三千进攻兵马来说,只是一条才能供两部牛车通过的林道还是太狭窄了。
仅剩的四架投石弩午后早就用废了,没能使南崖营垒的墙体受到实际性的损害。
虽用冲车成功将南崖营垒的包铁北门撞塌,然而岛兵凶悍异常,奢飞虎派精锐争夺北营门几次,始终没能突进去。
这边刚才打退一次进攻,秦子檀观战片刻,见进攻甲卒撤了回来,才走向奢飞虎走去,说道:“大横岛的船过来了,江东左军在破晓之前发动强袭,力度非常之强。也许苏庭瞻及时放弃北麓据点退入金鸡山,更能牵制住江东左军的主力,不然很难坚持到现在……”
“大横岛有可能已经失守了?”奢飞虎急躁的将佩刀抓在手里。
天色将黑,仍然看不到攻下南崖营垒的希望,负责组织攻塞的副手过来请示,是不是撤兵出林,待明日再来围塞?
南面为南崖营垒及坝湖,三围是密林,地形上易进不易出,要防备敌垒夜间出兵偷袭,入夜后要将大部分兵力都撤到更开阔的西南滩去结营,这边只能留一营精锐戒备。
“还有些时间再攻一回,”奢飞虎抬头望了望天,吩咐副手道,“你亲自上去,再加一队兵,攻北门时,两边都要架云梯攀墙……”
秦子檀也不知道该劝说什么,他们已经在长山岛耽搁了一天,此时风从西北吹来,不利西渡,想劝奢飞虎放弃争夺长山岛也无可能,遂闭嘴不言。
奢飞虎与诸将商议攻塞细节,秦子檀站在一旁观察长山岛南崖地形。
奢飞虎所在位置非常的突前,离北营门就四百步距离,也许他内心深处幻想岛兵会出垒强袭他的中军——奢子檀站在奢飞虎的身边,能清楚的看到北营口的情形。
营门外侧的石墙塌了一片,露出里面夯土墙,但未损垒营的主体。包铁的厚木门斜拉在一旁,门轴门已坏,有门也没用。门洞前横陈着数辆飞矛盾车,兵甲精良的甲卒严阵列其后,在幽暗的门洞里,还有铁簇在闪着寒光。
无论是战具、兵甲还是作战的风格,都是江东左军那一套。虽然判断守垒的岛兵不过五六百人,但武勇以及顽强的战斗意志,也与江东左军一脉相承,丝毫不弱于堪称百战精锐的晋安老卒,让人看不透要填多少人命,要耐心等多少时间,才能最终攻克南崖,占领长山岛。
秦子檀心里疑惑陡生,眉头挤成“川”字,看到诸将领各自散去要在入夜之前再组织一些规模更大的强袭,他走到奢飞虎身边说道:“这长山岛投靠林缚的时间不短啊!”
“这伙人来长山岛立足,也不过两年时间,”奢飞虎也是眉头大皱,问道,“你说他们投靠猪倌儿能有多早?”
“真是巧啊,”秦子檀微微一叹,“少侯爷托赵老么那伙人劫苏湄也是两年前……”
“你提这桩事做甚?”奢飞虎脸色一沉,见秦子檀突然揭他的伤疤,心里窝着一团火。
秦子檀没有看到奢飞虎脸上的不悦,自顾自的说道:“可惜杜荣已不在,不然就能知道更多的事情……”他蹲下来,抓起脚下一把湿土,捻了捻摊开来给奢飞虎看,“少侯爷你看这田土,开垦应该也不只一年。你再看西边的拦湖大坝——也应该是这伙人两年前来长山岛时就立即着手修造的。”
“长山岛除林间小水塘外,没有大湖与稳定的溪河,遂给诸寇所弃。这伙人要在长山岛立足,筑坝围湖是必然之举,有什么奇怪的?”奢飞虎问道。
“他们未免太从容不迫了,再说林缚在江宁也以经营狱岛起家,若是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倒是能解释通一些之前看不透的事情……”秦子檀说道。
也正因为长山岛兵在岛上开垦荒林种粮,他们才在北坡有足够的空间展开兵力来攻塞,但是作为劫掠为生的海盗,一上岛就开垦荒地种粮,也不寻常了。
“什么事情?”奢飞虎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未等秦子檀回答,这时候长山岛兵突然撤去营门口的障碍物,原先峙守营门的甲卒拥着数辆坚固盾车而出。奢飞虎站在营门的正对面,能看到门洞后还密茬茬的簇拥许多甲卒待出——这一异状立即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拿起佩刀冲上前,大声提醒诸将:“长山兵要出垒而战!再调一队弓弩兵加强左翼,两翼还要多配大盾,尽可能将他们往外引……”
这边正准备在天黑前正强攻一次敌垒,出击精锐已经北坡列阵待发。居前的是洞屋车、冲车、半截船、云梯等遮箭冲门攀墙所用的战具,执战具前行的役卒与刀兵锋锐的战卒混编在一起,正待这边发令就一拥而上。
由于这是天黑前的最后一次强攻,要加大强度,出击人数增加了有四成,一次就达到千人规模,列阵时相对拥挤了许多。又未料到长山岛兵这时候选择出塞反击,这边要仓促间调整阵形,难免就更加的混乱。
秦子檀稍稍捡了一处高地站上去,长山岛兵这时候出塞反击不是什么好事,他忧心的看向寨墙,陡然想到一处疑点,惊得背脊发寒,脸色顿时苍白,慌不择路的朝奢飞虎走去,边走边喊:“二公子,二公子,快结阵据守,不可浪战!”
奢飞虎当然知道长山岛兵这时间出塞反击是想借机打这边一个不备,但是他憋了一天,正期待有这样大规模短兵相接的机会,要利用兵力的优势,将出塞反击的长山岛兵纠缠住往外拖,只要拉开一定的空隙,他就能再派一队精锐穿过去抢营门。
即使很难有效遮挡寨墙上长山岛兵的攒射而陡增伤亡,但是奢飞虎也看到有一鼓作气攻下南崖营垒的希望,打算率领随扈精锐,亲自去抢寨门。
听到秦子檀失魂散魄的奔来狂呼要这边结守阵拒敌,奢飞虎眉头一竖,喝望:“惊慌什么?”
“你看寨墙上,”秦子檀指着南崖寨墙,惶急道,“寨墙上并未抽兵下来,出塞反击是伏兵,是伏兵!是养精蓄锐已久的伏兵——我们中计了,林缚在崇州行的才是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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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则臣使身前护卫将遮闭大盾稍撇两边,他能清楚看到对面奢飞虎、秦子檀脸上的错谔、震惊表面,心知他们已然明白中计,大声说道:“二公子一心求战,我等出塞来遂你意。塞前地形狭迫,摆不下太多的兵勇——二公子可使部下退后三五百步,以作双方决战之地?”又教身边的武卒跟着大喊:“寇兵请退,让出地方来,决一生死!”
奢飞虎没有那么蠢,但是长山岛兵如此鼓噪,这边前列稍变阵形,也会使下面人惊疑为敌所趁,他咬着下令道:“进击,夺塞!”
林间坡地,空间狭迫,没有多少回旋之地,这边轻退,长山岛兵就会全力扑过来,很可能引发这边的全军崩溃。甚至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大幅度调整部署了。
宁则臣当然也毫不客气,下令出击,眨眼工夫,就混战一起。
凤离营八百精卒暗藏长山岛半月,养精蓄锐,闷了一口气,就为这一战。
南崖营垒的北面,是宽约百步的坡道,右侧是崎岖不平的林地,有嶙峋刺石,一时只能通过极少人,左侧是坝湖。坡道地形虽然也颇为平缓,无法提供居高冲下的地势优势,但在不足百步的坡道上,敌寇兵力再多也发挥不出来。
只要一鼓作气,将寇兵往北压迫,压迫到北侧密林边缘,使得两三千寇兵拥挤成一团展不开来,那就是敌阵崩溃之时。
奢飞虎也非战场初儿,他料得林缚在长山岛即使藏伏兵也不可能太多,他在北坡还有两千五六百完备战力,在伏兵猛扑之际不能轻退,那就只有进击再进击、一鼓作气将南崖营垒攻下,自然也就消弭当前的伏兵危机。
虽说在林外西南滩还有近三千兵马,但是这里只嫌兵多,只嫌拥挤,奢飞虎当然不敢再多调兵进来,而且天色渐暗,对他们更为不利。
奢飞虎不甘心输,使秦子檀先去出林跟程益群联络,稳住阵脚,小心海上袭兵,他从随扈手上接过陌刀,要亲率随扈精锐压上去打前阵,他要让林缚小儿知道,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行不通的。
秦子檀手无缚鸡之力,这边接下来只是有生无死的激战,没有他的用武之地,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往林道走去,要去东南滩跟程益群联络。刚走到林道口,就听见刀兵声响,就看见林道不多的值哨仓皇后撤,惊惶大叫:“林中有伏兵!”
岛上怎么可能还有伏兵?奢飞虎不是战场初哥,长山岛又不大,搜索全岛也不用多久的时间,怎么可能让江东左军在林子里藏有伏兵一天都没有发觉?
不待秦子檀多想,就有许多简甲武卒从林间当面杀出,寒光一闪,他下意识抬手去挡,都没有什么感觉,就看着自己的左手肘断臂飞去:刀好快——要不是给身后护卫及时拖了一把,下一刀就要将他的额头劈开,秦子檀下意识想到是长山岛兵有秘道出垒,林中伏兵绝不可能多。只是这时候断臂的剧痛击溃他的意识,他彻底丧失意识之时,只是听到后阵崩溃的杂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