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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寇大侵崇州之后,就退回昌国县诸岛休整,除了偶尔跨海侵明州、嘉杭,整个五月都没有大的动静。李卓以兵部尚书兼督蓟镇,将六万余兵马集结于津海、蓟州、宁河整训,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时看不出有多大的效果,也看不到有什么弊端。
东虏一次掳走三四十万丁口,需要时间进行消化,江东左军虽然也往辽东、辽西派出哨探,但由于对诸胡地的陌生,工作进展很慢,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消息传回来。在陈塘驿惨败后,朝廷对胡地的渗透斥候工作也几乎给完全摧毁,李卓也有意重建立对东虏及诸胡的情报搜索网,但需要时间及投入大量的资源。
总之,从二月出关后之后,东虏在关外也相当的安静,没有什么大动作。在林缚看来,没有消息恰不能算好消息,一旦东虏成功的将掳掠走的三四十万丁口消化掉,其军事潜力就将再上一个台阶。
无论是辽东还是辽西,都有大量的荒田给东虏安置掳走的丁口。
东虏入寇,普通士卒也所获甚丰,除了大量财货,还有用来种田的农奴,也就意味着下一次入关掠夺,东胡人变得更加的积极而贪婪。
京畿在津海粮道的维持下,勉强渡过四月、五月的粮荒,京畿粮价暴涨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李卓执掌蓟北镇军权后,林缚依旧命令孙尚望将一部分运抵津海的粮食额外拨给蓟北军,实际交给高宗庭负责。
为实施平虏策,为实现三路布局的战略构想,崇观帝从内府额外拨给李卓一百六十万两饷银。这笔银子看上去很多,但是蓟镇军八万、登州舟营及镇军三万,津海军一万,共十二万兵马来分这笔银子,就看上去很寒酸了。
林缚给江东左军做出的军费预算是每年二十五万两银,计正辅卒六千五百余人。以这个标准计算,蓟镇、登州、津海三路兵马需要银子四百万到五百万两银,实际加上崇观帝额外从内府拨的银子,每年也只有三百万两银左右。
实际上,要是明年内府不再拨银,蓟镇、登州、津海三路兵马的军费总开支又将缩减回一百四十万两左右。
林缚希望能额外给李卓提供二三十万石粮食,通过蓟北军运到京中贩售,一是压制京畿居高不下的粮价,还有一个就是希望李卓能多筹几十万两银的军饷。
当务之急是要抵挡住东虏的入侵。
对朝廷来说,当务之急,一是突破津海粮道的输运颈瓶,逐渐提高津海粮道的输运总量;一是封堵黄河决口、恢复平原府内河漕运。
对张协来说,津海粮道已经落入汤浩信、顾悟尘及林族的控制之中,封堵黄河决口、恢复平原府内河漕运之事,就不能再落入汤浩信的手里。
四月中旬,朝廷特派工部右侍郎陈钟年权知济南、平原府事,督山东漕运事,征二十万民夫,封堵黄河决口、恢复平府漕运河道。
至此,张协在山东就有陈钟年、徐见深两枚棋子抗衡汤浩信。
整个五月,江东郡的剿匪事也有条不紊的展开,岳冷秋顺利收复石梁、泗州等城,将刘安儿部流寇逐出濠州府。
刘安儿等流寇没有根据地建设的概念,初期为筹粮饷,大寇地方,几乎使濠州成为废城,纵容部属奸/淫妇女、杀人无数。流寇人数虽众,但是实际上也失去据濠州府立足的基础。
岳冷秋不是无能之人,重新组建的长淮军钱饷充足,也颇有战斗力,将刘安儿部流寇逐出濠州府也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是岳冷秋在濠州府的军事胜利,丝毫未能遏制诸流寇猖獗的势头。
五月中旬,刘安儿、罗献成、龚玉裁等七家流寇在房陵会师,召开“房陵大会”,刘安儿、罗献成、龚玉裁等七家寇首皆自号为王,刘安儿自号“皇觉王”,众号拥兵百万。在房陵大会后,大股流寇避开防卫森严的江淮、荆湖、中州等地,主力往兵力空虚的川陕等地转进,五月下旬,流寇攻陷汉中等地,打通往西进川陕的通道。
这也能看出刘安儿等流寇是有战略部署的放弃濠州、淮上等残地,往汉中、川陕等地转移,继续壮大势力。朝廷使岳冷秋会荆楚、中州等郡兵马继续进剿流寇。
整个五月,历经劫难后的崇州恢复难得的平静,筑新城、清查通匪案、清查僧院势力、收缴寺田、寄田罚赋、置换田产、整训军队、修筑军塞以及兴办战训识字班等诸项工作实际上都在江东左军的控制下有条不紊的展开。
六月初旬,朝廷批淮在崇州江口择江心洲重开牢城的奏请,裁撤金川岛大狱并入牢城,容留江东郡坐监之囚及江东、中州、山东、两浙、江西、荆楚等六郡流刑犯。设正八品牢城监一、正九品副监一、典吏、令吏等书办小吏若干,编狱卒半营。
林缚兼任牢城监,拔擢长孙庚为副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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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开牢城的消息是从江宁转到崇州的,信报快马递过来时,林缚正赤脚站在观音滩附的水秧田里看稻秧长势。
林缚一屁股坐田垅上,就着秧田里浮满青苹的水洗了洗手,在褂子上擦干,将信报拆开来,看过信报,对身边的胡致庸说道:“我要到江宁走一趟了……还想赶着往鹤城走一趟呢,看来要等从江宁回来后才能抽出时间赶去鹤城……”
胡致庸问道:“此次去江宁,能否说服郡司在崇州多设巡检司?”
“怕是没那么容易,这次要能顺利的将鹤城巡检司换成我们的人,就要谢天谢地了,其他事不能多求,”林缚摇了摇头,在县下面多设巡检司,能有效加强对地方的控制,抑制地方豪强势力。以林缚的设想,在崇州县下面增设六到八个巡检司,实际管辖面积为后世所习惯的区级行政单位相当,管辖四到六万丁口,就能将崇州县的资源充分的调动起来为江东左军所用,实现林缚以一县之地养一军精锐的目的,只是这个目标要慢慢的去实现,“很多事情很难一蹴而就,大家还是尽心将眼下的备荒、备战工作做好……”
林缚坐在田埂头,洗脚穿鞋,带着江宁递来的信报返回紫琅山去,在上船之前,站在观音滩坞港的高处眺望西沙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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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沙岛在去年就开垦了上万亩荒地,种麦六月初旬得八千石收成。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如今西沙岛容留丁口三万四千余,在西沙岛粮食自给自足之前,林缚每个月都要往岛上运两万石的米粮。
一季麦得粮八千余石,比起西沙岛巨大的粮食消耗实在算不上什么。
不过情况总是要逐步得到改善的,这时候沿小蛮河及支流开垦稻田就达三万亩,加上观音滩附近的旧田,六月就可以种水稻四万余亩,另辟棉麻地一万余亩,还在东南滩开辟桑园三万余亩。
林缚犹重视这一块,在崇州及西沙岛的生产建设的好坏直接决定着江东左军未来的军事潜力。
林缚有事没事,经常到岛上来视察农耕情况,拿士子清流的话来说,是十分的猪倌儿、种田佬。
靖海水营除日常训练外,还承担了一个重任,就是组织人力到近海的海岛挖鸟粪运到西沙岛来用于积肥。
当然了,将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宝贵水营战船用于运送鸟粪,传到江东郡士子清流耳朵里,自然又是一桩笑谈。但是整个五月,两营水师轮流出海挖鸟粪累计有三万余石,为改善西沙岛土质、为新开垦田地积足肥料提供必要的条件。
唯有积肥、兴修水利,才能使西沙岛贫瘠的土地变成亩产三石米粮以上的良田、上田,才能实现西沙岛的自给自足,并为江东左军及各大工场作坊提供必要的农耕物资。
除了出海挖运鸟粪之外,在农事上最大的动作就是生猪及家禽养殖了。
江东左军要保持战斗力,必需提供大量的禽蛋及各种肉食保持士卒的身体素质与体能不下滑。
正辅卒六千五百人,以每人每天供肉五两计,每天就要近两千斤肉,一年需七千余石肉,折银约三万两。
虽说这笔银子都打在军费预算里,是江东左军军费预算高企的一个重要因素,但关键是整个崇州县零散的养猪及其他畜牧养殖业都提供给江东左军,也未必能满足江东左军所需。
这年头,能顿顿吃上白米饭的人家,已经是富裕人家了;顿顿吃上鸡鸭鱼肉的人家,便要算乡豪势族人家了。
林缚只能在西沙岛自行组织大规模的生猪及家禽养殖。
由于西沙岛滩地较多,滩养家禽的工作早就开始了,像观音滩、鹤滩、月儿滩等滩地,放养家禽总数已经达到二十多万只。也是当前江东左军禽蛋及肉食的主要来源,节约很大一笔开销。
西沙岛以围拢屋的形式安置流民,一座大型围拢屋能安置流民八十户到一百户,这为在西沙岛兴办集体农庄提供了最便利的条件。
除了观音滩附近的围拢屋较为密集外,沿小蛮河及支流向岛内分散的围拢屋,在建设时,都是以一座围拢屋覆盖一千两百亩至一千五百亩的土地为密度标准。
以一座围拢屋八十户到一百户三四百丁口为一个生产小组,以十到十二生产小组为一个生产队,尽可能从江东左军的家属或退伍士卒里选人担任生产组长或队长,除了负责组织生产、仓储备荒外,还要额外负责组织民勇轮训及防匪治安工作。初级战训识字班的学会招收对象将生产组长及队长也囊括在内。
将三万四千余丁口完全安置下来,要建八十到一百座大型围拢屋,差不多应开垦十万到十二万亩土地,这也是西沙岛建设明年夏粮收获之前要完成的任务。
每座围拢屋所容纳的丁口,除了负责开垦、种植一千两百亩到一千五百亩麦稻及棉麻田外,每座围拢屋的生猪养殖也要从当前的十头提高到六七十头左右,并负责一部分家禽的养殖。
这样才能给江东左军提供足量的肉食,还能沤肥、积肥给田地补充一部分肥料。
当然,西沙岛要实现自给自足,至少要等到明年夏粮收获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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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六月上旬,拖延了近两个月的广教寺通匪案终于结案。
清查寄田二十二万亩,罚赋八万余石,约有九千亩收为官田。除了提供筑城所需外,还有五千余亩官田积余划为江东左军军屯用田,崇州县增加正赋田二十二万余亩,这次夏粮赋税直接增加近两万石,预计全年粮赋增加五万石。
即使不算各种摊派,也使崇州县收赋能力提高到每年十万石左右。以地方开支与抽饷赋四六分成,江东左军一年可以从崇州县抽饷粮六万余石,比之前足足提高了一倍有余。
但是,这一切还只是江东左军做出崇州县、海陵府及郡司看的表面上的帐。
实际上,整个五月,通过李书堂、李书义等人绕过宣慰特使韩载及崇州县,与各家豪强势族直接交涉,在西山河口、紫琅山、九华寺及鹤城还额外置换出十四万亩出来作为屯田。
这十四万亩地多为中下田,但都是有佃农耕种的熟地,这次夏粮丰收,江东左军从这十四万亩地里直接就有大量的进项。
崇州佃户租种田地,除了承担赋粮及各种摊派外,还要额外向田主缴纳五成的收成作为田租,实际承担的租税负担高达到六成以上。遇灾年,税赋也许能减免少许,但田租却是丝毫不减的,使得崇州富饶之地,占崇州大部分丁口的佃农生活却极为困顿,社会矛盾激烈。
十四万田地置换完成之后,林缚直接将田租从五成减到三成,除丁税粮赋,其他摊派一律免除,除佃农的实际负担降到收成的四成以下。
就算这样,江东左军依旧在夏粮收获后从这十四万田地里抽租税四万余石。
除了减租减赋之外,林缚在这十四万田地上还推广永佃权。推广永佃权,佃农虽然没有田地的所有权,但是永远续租的权力,只要正常交租,不用担心田地给田主收走,从而使去养家糊口的最后凭借。
提广永佃权并减租减赋,才能将佃农的生产积极性提高起来,才能将他们组织起来兴修水利、积肥改良土地,最终都是要提高土地的整体收成。
对于这些土地上的佃农,江东左军直接兴起的减租减赋运动以及推广永佃权,使他们都受到直接而巨大的收益。虽然夏粮收成增产不多,但是由于减租减赋,平均每户佃农的夏粮收入差不多提高了五成左右。
佃农佃户是单纯而质朴的,谁能给他们带去最直接的利益,他们就会发自内心的拥护谁。这跟刘安儿在能半年时间里能聚集数十万流民也是一个道理。关键是刘安儿无法从正常渠道筹措粮草安顿这数十万流民,人马虽众,最终也只是沦为流寇。
通过减租减赋及推广永佃权等简单动作,虽然十四万亩地的夏粮少收租赋一万余石,但使所依附的六千余户佃农、近三万丁口,迅速成为江东左军在九华寺、西山河口、紫琅山及鹤城立足的根基,实际使江东左军五月就提前完成对崇州县的深入渗透。
林缚除了在九华寺派驻一哨甲卒,并将九华寺改造成利于驻军长期防护的小型军塞外,还最先在九华寺屯田依附的佃户里检选精壮,组建九华乡营。
九华乡营的编制才两哨四百余人,林缚真正想做的,就是夏忙过后,就开始组织九华寺佃户里三千余精壮青年进行民勇轮训,到秋粮收获入库后,就组织九华寺佃户开挖贯穿西山河与运盐河的河道。
要说通匪案结案后利益受损最严重的当然要算十九处僧院的僧尼,差不多有九百余僧尼或给驱逐出崇州县,或还俗归家;此外还清查出隐匿僧院名下的大量寄户。
这次的通匪案,使林缚相信进行一次全县范围的丁口及田产普查工作,能榨出大量的油水出来,崇州的税赋在翻倍的基础上再翻倍,也不是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