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一定要出名,但我必须要拿到那一百五十万。”电话那头,女孩咬着牙抽泣道。
“嗯。”
“对不起。”她这三个字里蕴含了满满的自责。
“我不怪你。”男孩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气,含泪说着:“往后余生,千万珍重。”
“夏雪,照顾好自己!”说完这句,男孩就挂断了电话。
... ...
对很多国人而言,“马普托”只是组合到一起的三个常见汉字。
实际上,那是一座城市的名字,是一个国家的首都。
不过,处于印度洋西岸一个小角落的它在中国又实在没有什么知名度。如果不是耐着性子,就算给你一个地球仪也未必能在上面找到它。
但此时此刻,何怨寒却出现在了这里。
“天空很蓝,空气很好。”
这是下飞机后,马普托给他的第一印象。
他的行李很简单:一个双肩包和他自己。背包里除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剩下都是来非洲必须要带的东西,比如钱包、证件、充电宝,又比如七洲通用的六神驱蚊水。
虽说是国际机场,但这里比一个标准足球场好像也大不了多少。
至少之前,何怨寒没办法把它的规模和国际两个字联系起来。
“航站楼”距出站口大概六百米,由于没有托运行李,他是直接走过去的,十分钟就到了。
看着玻璃墙外完全陌生的世界,何怨寒感到有些茫然和一丝悸动。
“我真的来了一万多公里外的非洲大草原吗?”
杭城没有直飞马普托的航班,他是从埃塞俄比亚转机过来的,但那里,他没有出过机场。
所以严格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国外的世界:湛蓝的天、洁白的云、很绿很绿的草和乌泱泱的老黑兄弟... ...
7月是非洲的旅游旺季,每年这个时候,马普托机场都会比往常热闹很多,做旅游营生的本地人都忙活了起来。
刚出机场,几个老黑兄弟就走上前围住了何怨寒,他们都笑着,嘴里在砸吧砸吧地说着什么。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莫桑比克好像并不是英文国家。
“完了,忘了查一查这里的官方语言!”何怨寒有些懊恼。
大一开始,他就是杭大生科学院出了名的学霸了,如果那几个老黑讲的是英语,就算带着很浓的本地腔,他肯定也多少能听得懂一些。
很可惜,他们说的是葡萄牙语
。
正当何怨寒一头雾水,进退两难时,又一大个老黑走了过来,用蹩脚的中文问:“你是中国人?”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有些干涩,何怨寒却觉得这是世界上第二好听的声音,说它是仙乐也不过分。
但世上再美好的东西,在他的心里都只能从第二排起,因为无论比什么,“他们都一定不如夏雪”,那个他最爱的、曾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女孩。
夏雪叫游夏雪,本月初从杭大音乐学院毕业,是何怨寒的初恋女友。
三天前,他们刚刚结束了两年的恋情,这是考虑了一周后,二人共同做出的决定。
江南文娱表达了签约游夏雪的意愿,也可以提供一百五十万的预付金,但有一个先决条件:她必须和他彻底斩断关系,合约期内二人也不得再以任何形式联系。
这份合同对游夏雪来说,本质上是要她在爱情和亲情之间做一个选择。
她爸爸的慢粒白血病已经到了无法通过药物控制的程度,必须马上安排骨髓移植,恰好,国家骨髓库里也有现成的配型。但手术和治疗费用非常昂贵,院方让他们至少准备150万。
150万,那是游家和何怨寒短时间内都远远无法筹到的数目。
就在他们万念俱灰的时候,游夏雪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是个中年女人,自称是江南文娱的一位高管,她说她的老板想和游夏雪谈一谈。
半年前,江南文娱开始了规模浩大的全国选秀,游夏雪和何怨寒一起报了名而且拿到杭城赛区第三的名次。但四个月前的分区决赛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给游夏雪开出签约合同。
爸爸,还是爱人?
这是一个艰难,却又容易做出的选择。至少对游夏雪而言,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爸爸受尽病痛折磨而死。
何怨寒理解她,甚至他也愿意去理解江南文娱。
虽然有很多很多的遗憾和很多很多的不舍,但二人心里都没有怨恨。
那夜那通电话后,他们一起给这份恋情画了一个句号。
“愿往后余生,你我各自安好。愿时间能缓,故人还能入梦。”
... ...
“哪一天,等我爸的病治好,我想去看非洲的大草原。到时候不管你多忙都要陪我去,好不好?”
游夏雪不止一次对何怨寒说过。
她喜欢大草原的宽阔,喜欢那种无拘无束和自由自在。
她喜欢草原上的长颈鹿和瞪羚,还喜欢那里的猴面包树和千岁兰。
终于有时间了,何怨寒想替她去
看一看。
宿醉醒后,他立即订了一张去马普托的机票,不到两天,他就出现了在这里。只是何怨寒没想到,莫桑比克是个葡语国家,他的英语和中文一样派不上用场。
好在来了个能说中文的老黑大哥。他乡遇故音,那种感觉就像快要饿死的人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
“是的,我是中国人!”何怨寒连忙点头。
老黑大哥介绍说自己叫拉卡图,在孔子学院学过7年中文,现在是一名本地导游。虽然他的腔调有点怪异,但与何怨寒之间的交流并没有什么障碍,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两人议定了1000美提卡的日薪。
美提卡是莫桑比克的流通货币,与人民币的兑率接近5:1。这里的经济并不发达,1000美提卡差不多是寻常六口之家10天的生活开销。
何怨寒知道,看起来憨傻的黑大个狠狠地宰了自己一刀。
当场拿到两天的工钱,拉卡图的脸笑出了花来。
“中国人,棒!中国人,有钱!”
失恋后的何怨寒有些百无聊赖,何况现在深处异国,对钱自然就没那么看重了,听了他的话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催促他麻利些带路。
何怨寒的背包和裤兜里共有9万2千美提卡,那是他登机前在机场银行柜台兑的。
大学四年,他的家境都是班里最差的,从大二开始,学费和生活费就要靠自己挣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何怨寒找到份兼职工作,那时他才知道,给中学生做家教原来那么赚钱。一对一辅导,200块一小时,对他这样的穷学生来说无疑有着魔法一样的吸引力。
从第一位学生的家长那里拿到500块的酬劳后,何怨寒在兼职的路上就越走越远,家教“事业”可以说是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不是确实有事,他基本上有课必接:物理、化学、生物、数学,甚至连英语都教。有杭大的金字招牌,再加上学生家长间的相互介绍,何怨寒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到上个月,他已经存到了17万多。对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那可是一笔巨款。
但这么一笔“巨款”在癌症面前就显得有些杯水车薪了。替游夏雪付了最近一期14万6千多的治疗费再买了一张来马普托的机票后,剩下的钱都在这里了,它们就是何怨寒这次“非洲草原之旅”的全部路资。
“如果存钱不是为了夏雪,那存钱还有什么意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