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却见远远的有人过来,走进了才瞧出是郑亲王,本来依着祖宗的家法,臣子们除非是皇上宣旨召见,否则是不能入这后宫禁地的,但是因为郑亲王跟皇上素来亲近,皇上早年就下过旨意,特准郑亲王可随时入得后宫商讨事由。
郑亲王亦是在天还未亮之时便听闻宫中出了乱子,这会儿匆匆忙忙次赶过来,身边只不过跟随了而、三名随从的内官而已,走到景绣宫门口才见李敬年跟那位玥妃正站着说话,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停下了脚步。
依着规矩,臣子本应与后宫的妃嫔回避,因此礼法中为未尝有臣子见妃子应行的礼节,这样仓促地遇见,到底是不妥。郑亲王轻轻咳嗽了一声,将视线收回到自己的脚下,看着这地上雪白雪白的一片雪,以及脚下那一串串斑驳的脚印。
没料到突然之间,一抹玫瑰紫色就闯进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他恍惚之间抬头,却只听得耳边一道女声,极是柔软动听:“景玥见过王爷。”
这还是他第一次距离这么近听她说话,昨日家宴上人多,再加上坐得又极远,一眼望去也不过只识得一个浅浅的影子,席间她的话并不多,声音也极低,根本听不出一二。如今她距离他如此近,近到他几乎能闻得见她身上那股淡薄清新的幽幽暗香,萦萦绕绕,不绝于缕,而那声音虽含了微微的疲惫,但却依然极是悦耳动听。郑亲王一时间没回过神来,醒悟过来之后赶忙抱拳回礼:“参见玥妃娘娘。”
郑亲王不敢抬头,却只听她的声音近在咫尺:“听闻王爷立了大功,景玥给王爷您道声喜了。只不过这次,恐怕要劳烦王爷了。”
郑亲王自然知道她说的是珊妃的事,只是抱拳回话道:“臣不敢。”
她无声地点点头,方才在雪地里站得久了,加之半宿滴水未进,双脚早已经失了知觉,方才是咬着牙才迈出那一步,又请了个安道:“景玥先告退了。”
往前走了两步,步履不由有几分艰难,她知道定是腿脚的筋血滞住了,方停了一停,再迈步往前走的时候脚下却是一滑,险些摔倒。身侧有人伸手扶了她一把,她诧异地抬头,才见正是郑亲王,他跟皇上因为不是一母同胞,因为生得并不十分相像,但是那双细长的双眼跟皇上却是出奇地相似,平日里目光深不可测,只有在看她的时候,才会明净如海子里的水,平静里涌动着一种微微的笑意。
她低声说道:“多谢王爷。”而郑亲王却微微一怔,继而低声道:“娘娘不必客气。”微微思忖一下,又碎身边的两名内官吩咐道:“送娘娘回宫。”
李敬年立于一侧,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直到两个内官搀着景玥走得远了,才走上前来对着郑亲王一拜:“奴才叩见王爷。”
郑亲王点点头,眉目之间写满忧色:“皇上歇下了没有?”
李敬年轻声道:“回王爷的话,万岁爷跟着折腾了大半宿,适才刚刚在椅子上歪了一会儿。”
他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于是又回头道:“好好伺候皇上。”
李敬年向前一步打了个千儿:“王爷,方才皇上还嘱咐奴才去请您来一趟呢,您看这要不要……”
郑亲王看了看天边,隐隐约约地透出一丝鱼肚皮样的青白色,想了想,刚要说什么,却听见大殿里皇上的声音传出来:“李敬年。”
李敬年赶紧开了殿门进去复命:“万岁爷,您醒啦?”
皇上一只手支着头,看样子犹有三分睡意,神色透着浓重的疲惫,不似平日里那般机警敏锐,说话亦是带了一点鼻音:“什么时辰了?”
李敬年只得恭敬地回话:“回万岁爷,卯时三刻了。”
皇上又问:“方才是谁在外面?”
李敬年一听,心里不禁犯了难,不知道皇上所问的方才是指哪个方才,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回话,可是要命那祖宗的规矩,主子问话,做奴才的是万万不可不回答的,于是未及多想便答道:“是郑亲王在外头求见,见皇上您歇下了,才一直没进来。”
皇上“哦”了一句,坐直身子,边上立刻有茶水上的人递了一杯热茶上来,皇上接过来,用碗盖撇开水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朕不累了,传郑亲王。”
皇上久未得子,膝下尚有一个公主,而珊妃亦是他迎娶的第二个侧妃,身体向来羸弱,经过此事更是命悬一线,一晚上数次告急,把皇上急的肝胆欲裂,他彻夜未眠,俊逸的脸庞苍白的吓人,眼窝深陷,双眼眼底布满血丝,一夜之间整个人竟都消瘦了下去。
郑亲王见皇帝如此模样,心里不免微微抽动,心下忧心皇上的身体,不由得叫了声“四哥”,皇上有些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透着丝丝沙哑,听得他全身一颤:“老六,此事我便交与你。”
郑亲王稍一迟疑,皇上便接着说道:“我想了很久,此事中间绝对有蹊跷。”郑亲王一听,不由得回忆起昨天家宴上的情形,只觉得处处皆是极为平常,并没有什么容人起疑心的地方,但皇上如是说了,自己也只能接下来:“臣遵旨。”
“朕早就说过,再也不想看见任何一个身边的人死。”皇上将身体靠在椅背上:“老六,你还记不记得……”然而话说了一半却没再说下去,郑亲王知道皇帝定是又回想起来皇后的事,正在揪着伤心,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不言不语地在一边坐着。
“珊妃昨夜跟朕说,后宫凶险,她不说,只是为着想保住朕的这个孩子……”皇上絮絮说着,声音细微嘶哑,似是倦到了极处:“一直以来朕都不知道这后宫,这宫廷女子们呆的地方,竟然会比咱们当年行军打仗的沙场还要暗藏杀机……后来知道了,但却也晚了,那时候朕就说过,不想再看见身边任何一个亲近的人死……”
“皇上。”郑亲王鲜少见皇帝如此,忙开口劝道:“皇上尽管将此事放心交与臣弟,臣弟一定彻查到底。”
皇上点点头,抬起头来,表情却在一瞬之间狰狞起来:“朕的皇子跟珊妃定是被奸人给算计了,此人凶险歹毒,后宫竟如此蛇蝎心肠的人藏匿其中,着实叫朕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惊胆战,你将此人给朕揪出来,朕定要一刀一刀活剐了他。”
郑亲王起身默然行礼,皇上便将头侧于一边,不再言语,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才淡淡开口道:“朕等你的回奏,你去吧。”
郑亲王得了皇令,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命内府下令,将昨日侍宴的所有宫女内官,全部看管起来,御膳房的所有御厨,但凡昨日当值的,亦是一一软禁。好在皇帝昨晚就下令锁了御厨房,因而宴席上用过的每一道食物,每一盏汤,尤其是珊妃所用过的,也已经皆尽取样,送往御医院验毒。
盘查审讯,进行得滴水不漏,一一追查下来,经过了一日的盘查和验毒,竟然一无所获。
次日,怡亲王进宫后,先是传唤了内府总管事何尽忠,细细询问之后,听了何尽忠的如实回禀,沉吟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