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浅芜盘算着,越想越觉得好,不仅于绣姑好,而且于鞋庄好,更对住了自己爱热闹的脾胃。绣姑看她踌躇满志的傻乐样儿,问她:“又想起什么歪门邪道了?”
“哪里歪了?”薛浅芜笑得极神秘:“邪道没有,倒有正道坦途一条!”
绣姑狐疑地道:“我才不信你有什么正经!”
“偏不告诉你!”薛浅芜嘴一撅,表示对绣姑生气道:“谁让你看扁我,信不过我!”
绣姑哄她:“好了好了,管你说什么,我顺从你就是!”
薛浅芜眼一亮,忙与她拉勾道:“当真不反悔?女子言最贵?”
绣姑略一思索,果断地道:“只要不是替我物色男人,让我嫁人,其余我都依你!”
这个……薛浅芜心念转得快,举双手发誓道:“谁不知你谈‘嫁’色变?你放宽心好了,妹妹我是有原则重义气的人,怎么会舍得卖了你?真有男人追你,打你的歪主意,我也得两肋插刀,清理掉他不可!”
那些日子还在苦劝游说她嫁人呢,说变却就变了。绣姑适应不了她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苦笑着道:“这不想着卖我了,却做起了我的护花使者?让我好生忐忑!”
薛浅芜解释道:“你想想啊,将来我肯定是要嫁人的,咱这么大家业,倘若你再跟了男人,没人打理,我不放心。唯一可能途径,是让你那男人入赘而来!如此一着,我怎么办?我是鞋庄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你们另立了新门户,我要受到排挤与威胁的!所以为了自身利益,我也不想把你嫁人!”
“原来如此……”绣姑点头笑道:“倒也符合你的惯常。”
薛浅芜笑得甜,似乎甜得能掉下渣:“这下你信了吧?我不会再卖掉你吧?”
绣姑看着她的笑,总觉哪里不妥,偏生又说不出,只得答应她道:“你说你想做什么吧。”
薛浅芜抱着她的胳膊,亲昵地耸晃着,以一副好商量的语气道:“其实像你这样终日宅着,并不利于思维发散,容易禁锢灵感……”
绣姑垂着眼皮,淡淡然对她道:“说人话,速切正题。”
薛浅芜咳了一声,一股脑儿把心思倒出来:“人生在世,不能日日忙碌了去!纵使忙碌,也要快乐的去忙碌,寻找亮点,使这忙碌变得有价值有趣味。比如做鞋这绝活儿,你可传授几个有天赋的门徒,专门严加培训,一来可保你的针法永存于世,二来你也省些劳累,不然随着上门订货的越来越多,甚至整个京城都穿起陈氏之鞋时,你有四只手五只手,也忙不过来啊!”
“这个我考虑了,现在已经开始培训了,只是还不放心他们上岗……”绣姑轻皱娥眉:“再然后呢?”
薛浅芜提起十二分的劲头来,手脚比划着道:“咱们作为股东,关键在于如何运筹策划,使整个大庄园呈现生机勃勃之势!比如可以每隔十天半月,在咱们宽敞的展览大厅,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走秀场,或者抽奖活动……”
吞下一口唾沫,重锤掷地,说出末尾几字:“或者开演唱会!”
绣姑此时还未察觉薛浅芜的心思,兴致盎然问道:“走秀是个怎样的场?抽奖又抽什么?还有那演唱会,不跟宫宴歌舞一样的吗,在鞋庄搞这个干嘛?”
薛浅芜眼见快说到实质了,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还记得,我曾说的一种细高跟吗?”
绣姑点头:“记得……我正因你许下的那诱惑,才坚定来京城的!”
“那种鞋子,穿上摇曳生姿,袅袅婷婷,艺术创造空间极大,无论鞋底高度,还是鞋面设计,都能派生出成千上万种变化来!当然这属于贵族鞋,成本要高一些!由于初时不为顾客接受,还要做好宣传……这个走秀,就是很好很直接的宣传方式!届时邀请京城里的名媛贵妇前来观场,你想一想,舞台走秀模特在高跟鞋的衬托下,更显气质出众、窈窕美好,还能不引领时尚吗?”
“这个听你粗略提过。”绣姑简洁表态。
“至于抽奖,主要对准男士!你不知道,男人对于股票、赌注之类的事,永远都比女人高出很多兴趣!这个抽奖,可以隔段时间进行一次,比如逢着鞋庄成立一周年了,或者公认节假日时,都可进行!奖品可以设成几个档次,大至一块儿金元宝,小至一双鞋一双袜,都能拉动消费……”
薛浅芜倒了一杯水,饮了几口,清嗓子接着道:“至于演唱会,与宫廷王府里的歌舞宴还不一样!那样不新奇,没什么看头,咱们要来神秘的,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独自清唱,要比群体热闹都吸引人……”
“一个人的清唱?”绣姑重复道。
薛浅芜笑颜灼灼:“对啊,是一个人!咱们要找一位嗓音清纯的冷女子,蒙着面纱,或者垂着帘子,此女最好还要有着特殊身份,引得人们好奇、赏识、赞叹……”
薛浅芜话落音,竟听绣姑问道:“你的匪女神丐身份怎样,够特殊么?”
薛浅芜猛地弹起来,这是打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绣姑看她反应,知她不淡定了,笑着按下她道:“放心好了!你的匪女神丐身份,是能胡乱宣扬的吗?再者你的嗓音易走调儿,也不适合独自清唱。”
虽然有些受到打击,却也是大实话,薛浅芜道:“我是个残次品,休要提了!人倒是有极合适的,只你没想到罢了。”
“我认识吗?”绣姑以手托腮,苦思冥想。
“不认识是假的……”薛浅芜指着她道:“那位丽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绣姑看她正指自己,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别开玩笑……我这身份,能说得出去吗?”
“原始身份,自然说不得!”薛浅芜反问道:“如果以坎平鞋庄掌门人的身份,够神秘吗?够资格吗?够真实吗?”
绣姑当场说不出话来了。
综合种种,丐儿妹妹从一开始,便给她设了局。只等她往里跳。
现下,一脚已经踏入,回头的希望很渺茫了。绣姑还想挣扎拒绝,低声说道:“我所会的,不过是些陈年滥调儿,翻不出什么新意来,久了人们便听腻了!”
薛浅芜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嘴边一啄,坏笑着宽慰道:“有我这个蹩脚军师在幕后呢,岂会让你窘迫?”
“你的意思是?”绣姑的明目里,闪过一丝不确定。
薛浅芜晃晃她的手,诡秘地道:“类似刚才那首白话调儿,我会得多着呢,欢快的,忧伤的,激昂的,澎湃的,热烈的,狂野的,露骨的,应有尽有,隔些时日咱就换曲,永不会被唱完!我唱的虽不好,但只唱给你听,经你这位大师慧心修饰,就是行云流水的乐谱儿!那般奇特调儿,肯定没人听过吧。”
绣姑震惊地看着薛浅芜。怎么也不相信,那样繁复驳杂、乱而博大的各种调儿,她是无师自通。难不成是梦里学来的吗?那也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对啊,怎就凭空臆唱了出来?
薛浅芜就怕绣姑起疑心,试图澄清:“你也知道,我这人呢,向来都是歪才,说话行事往往惊世骇俗!对于音乐,也是如此,我不拘于常规,爱怎么骈散混着唱,就怎么唱,哼来哼去竟成了调……”
说了一通,连自己也不信,薛浅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来个颠覆性的转移。站起身来,很正式扭了一圈儿,对绣姑证明道:“不仅我唱歌无章法,我跳舞也一样……”
绣姑更是张不拢嘴。跳舞的女子,是极需要耐力和韧性的,就丐儿这模样,也能甩着长袖翩翩轻盈起舞?
薛浅芜为了凸显自己的毫无章法,就给绣姑表演起了街舞。
本也算是体系化的街舞,在薛浅芜跳来,有些泼皮无赖乱打滚的搞笑喜感。尤其薛浅芜穿的是古代装,又宽又长,极不方便,有好几处,差点没踩着衣服摔跟头。最要紧的是,一场舞毕,她的外衣在腋窝处,好像撑开了缝儿,里面的亵衣松松垮垮极不舒服,大约带子断了。
薛浅芜急停住,再也不敢凌乱跳下去了。
绣姑看得目瞪口呆,这般舞姿,也太无拘无束了吧。虽与大众所欣赏的宫廷乐舞不同,却也不是胡乱扭的,绣姑从中看出,这舞自成套路,千变万化而又流畅自如,虽然丐儿的幅度掌握并不到位,甚至有意夸大之嫌。
绣姑解释不了。丐儿妹妹的歌舞,实在特别,可能真是她的怪天赋所致吧。具创造性,却是让人无语的离奇创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