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妻妖娆

第八六章 犯贱损人虐己,温玉大爱无言

南宫峙礼不知怎样想的,竟没送薛浅芜,既不担心她的安全,也不记挂夜间的深情。仿佛“春梦”过后,交集不再,各自又回到了原点。

薛浅芜有些愤懑,他连她的蜜友都送,却尽淡漠了她。黎明与黑暗中的对比,相见与别离时的差距,在南宫峙礼身上,可谓表现得淋漓尽致。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于是朝思暮念,我千方百计地想见到你。你来了,无论风雨再大,我也去迎接你。你走了,我不送你,一抹孤绝身影消失在潇洒里。

这样的寂寞心绪,薛浅芜不是无法理解,而是不想费神去解。她总觉得,人生在世,活着不易,在自以为是的高深虚无中瞎折腾就是犯贱。因此,南宫峙礼彻头彻尾堪称风流贱人。

那么犯贱,实属多余。清浊应如沧浪之水,以固执的操守坚定的姿态,长流奔腾不息,水清时可涤缨,水浊时可濯足,成败进退终归是有用途的。有用途的东西,就体现了价值,就不枉在尘世中往返一遭,让利用你的人心生感激乃至温暖眷恋。然而犯贱,既伤痛了自己,也寒凉了别人,典型的损人亦虐己。

在虚无的不可靠面前,薛浅芜是实物论者。从不否认。

一夜未眠,头重脚轻,虚步浮晃到住处时,天色已经大亮。门前立着一男一女的高低身影,在晨曦中有些寂静的哀伤环绕。

薛浅芜揉揉眼睛,张嘴想唤。绣姑已看到了她,急忙跑过来,拉着她的手,浑身上下仔细检查着,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不好与东方爷交待。看了个遍,确定没有大的问题,才红着眼眶低声道:“如果不是我跟爷说你睡下了,馆子也关了门,愿以性命打赌你的安全,爷非连夜派人找你不可……”

薛浅芜听她说得简省含蓄,知她想要劝得东方碧仁打消执念,定是极不易的。当然其中也有东方爷对绣姑放心和信任的缘故。

薛浅芜硬着头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蹭一蹭,凑到东方碧仁跟前。两人之间隔着一拳距离,薛浅芜乖觉地傻笑着,等候东方碧仁的发落。

东方碧仁什么也没有问,道了一句“过来”,臂弯一搂,把薛浅芜揽进了怀里。无需多言,心疼的滋味已经泛滥。只一夜的短别,惹得相思成洪涝灾。

东方碧仁低着头,下巴贴在薛浅芜的前额,凉凉的有些薄雾的湿气。薛浅芜身心俱定,闭上眼睛,好想在这山峦般静谧的怀抱中,安稳睡上一觉。不纠缠过去,不困惑现在,不理会未来,只是相守着安恬深爱的时光。

“你就不怕我迷途了,找不到了回家的路?”薛浅芜想要解释什么,终是可怜兮兮问出这么一句。

东方碧仁不答,横腰把她扛在肩头,边大步走边道:“站在这儿,给人看到不好,咱先进屋去吧。昨晚你醉宿了,料想睡得沉而不稳,酣而不实,还是好生再歇一阵儿吧,免得落下个酒后头疼症,又得一番罪受。”

薛浅芜感动难言,情至深处,胸腔里酸涩得不好受,满满涨得一塌糊涂。她纷乱地想着,这是在骗他吗?他是那么明睿的人,或许根本瞒不过他,只是他的大爱无言,选择不起疑心,不予计较罢了。只要最终,她回归在他的身旁。

绣姑掩了大门,跟在两人身后,影子有些萧瑟。东方碧仁把薛浅芜放在床上,盖了一层薄薄的夏凉锦被,薛浅芜嫌热得慌,一脚踢了开去,笑憨憨地看着东方爷,而后胡乱翻了几个来回,眼困涩得一闭,竟真个睡了去。

东方碧仁轻叹口气,浮起一丝宽慰笑意,转身出去,端出昨晚带来的菜肴,热了起来。由于是未竣工的新府,又应薛浅芜和绣姑自食其力的要求,尚没安置专业厨子。好在东方爷并非那种脸面自大的男尊者,甘心情愿为心爱的女子放下一切身段,每每来时,也就乐得承担起了重任。要说亲手做菜的次数,实则也没几次,因为想要调节薛浅芜的胃,让她解决肚子里蛔虫的馋,大多时候,饭菜都是他从东方府派亲信悄悄带来的。御厨的口碑,毕竟是不容置疑的,除非惯享山珍海味的人,他们才会欠揍地把吃素当成奢望。

七碟八碗热好之后,绣姑叫醒了薛浅芜,让她洗一把脸,赶快来吃饭了。薛浅芜伸伸懒腰,洗漱活动一番,始觉腹中空空,于是坐到桌前,挥筷舞匙,把各碗具里的汤水菜肴,又是夹又是舀,不顾吃相遍扒拉了几口之后,才平息了饥饿感。

再看一身休闲白衣的东方爷,总觉哪儿不对,想了好久,才惊问道:“昨晚你未回宰相府……你是朝廷重要命官,竟敢公然旷早朝吗?还是你有什么特权,比如星期天或休假日之类的,可以免朝不成?”

东方碧仁已对她的怪词见怪不怪,根据语境也能把意思揣测出八九不离十来。稍显疲倦笑了一笑,轻淡说道:“夜间迟而未归,对于奔波的我来说,也不算是稀奇事儿。只是母亲放心不下,央人暗探明寻,总得看到我的安全才做罢休。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俩的存在,就让亲随替我挡了他们回去。殆误早朝,以前曾因公事有过先例,这次纵是为了私事,相信我那父亲也会帮着圆转脱身……”

薛浅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挑起一箸很有嚼头的糖醋腌鱼丝,眯着眼崇拜道:“有个有钱有势有能力的老爹,就是能省好多事儿……不过话说‘儿子要穷养,女儿要富养’,这样培育出的男儿才不会没出息,女儿才不易被金钱所诱惑,而你整个看来,就是富养之下的奇异特例!”

东方碧仁笑道:“道理虽是如此,我却自幼受过严整训练,属于‘富养’中的苦行者,老爹威严自不必说,母亲在起居生活的方面对我呵护备至,然在文武才学之上,要求极为严苛,我才避免没落成了靠祖宗吃饭的碌碌平庸之辈……”

薛浅芜听得叹服,心下亦莫名陡紧了,看来东方宰相府是个穆重严谨的地儿,不知可容得下她这样的随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