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清河镇,薛浅芜和东方碧仁来到旅舍住下。东方碧仁知道,薛浅芜的鱼线放得很长,三天时间,是她极力压缩的结果。不然不仅那徐家长媳妇不会信,薛浅芜就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只是还有问题。东方碧仁瞅着她,很无奈地说道:“你去哪儿找个漂亮又实心眼的姑娘,来应对三天后的白云亭之约呢?空手套豺狼,在这事上未免行不通啊!”
“就算为了徐家媳妇许下的五十两银子,我也得拼搏啊!”薛浅芜蹲下来,捧着脑袋想了很久,突然跳起来道:“咱走!到集市上看美女去!”
“看什么美女?你要胡乱抓回一个充数?”东方碧仁摇头抗议:“这又不比京城,我可以随便挑个丫鬟,给你当做人质!人生地不熟的山镇,就算碰见一两个俊俏的,人家屈服于你,愿意配合你的计划,只怕也都是些未见过世面的村姑!一看就非娇生惯养的阔小姐,你能骗过徐家长媳妇吗?”
“就散散心,找找灵感也是好的!”薛浅芜苦恼道:“我说东方爷啊,怎么一涉及到使用恶劣手段,你就变得愚笨了呢?找不到白痴貌美的萌妹子,我物色个丫鬟总可以吧?哪有富家女独自外出的理儿,身边至少得有个伴儿!”
“这都是次要的……”东方碧仁无语。
“走啦,说不定就有所收获了呢!”薛浅芜拽着他,生怕他不允许再闹下去,使得她的计划半途而废。
一路来到集市,另是一番光景,与从前所见的大异。以往见过的集市,所卖多是锦绣布匹、丝绸绫罗之类,山集卖的却是鱼鳖鼋鼍、自家土产,琳琅满目,价格公道便宜。
薛浅芜想着,这些放在前世,都算是稀罕物了,眼前如若不是肩负重任,她说什么也要买一大筐回去。
东方碧仁像个模范丈夫一样,她要逛街,他就一言不发,奉陪到底。她看到了新鲜有趣的东西,向他咨询意见,他就点头说好,偶尔还会赞叹一番。
行人都觉得奇,目光纷纷射向两人。这对男女,一静一动,一雅一俗,一如神仙一如痞妖,真是稀之怪哉。偏又有着说不出的搭调,仿佛大树缠藤,与生俱来似的。
薛浅芜浑然不顾,众人越是唏嘘,她偎得东方爷越近些。摆明了一副毒恶心肠,就是让人惊掉眼珠子的。
东方碧仁微微窘着,她要亲密,他还是乐意的。反正也没人认识他,就算是在京城,人人都认识他的地方,丐儿要调戏他,他不也得乖乖就范?
罢了罢了,爱情如棋,他输得彻底,却从来没想过要扳回局。一世清名何须求,付诸妖丐笑颜中。
在万千心思中,薛浅芜伴着东方爷,逛了整个集市。也看到了几个村野姑娘,秀气倒也秀气,未免太怯生了,少一股富贵味儿。薛浅芜拖着双腿,脚底板都走得疼了,索性靠着路边的木杆,停了下来。
“要不,我来背你?”东方碧仁笑着瞄她。
薛浅芜往四处看了看,已够惹眼的了,她再骑到东方爷的背上,未免也太……
“算了,没有那么娇气!只怨我不是个逛街的料,你没见过那些女人,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嘎登嘎登的清脆响,越逛越起劲儿,就算你是个会武的,也得被她们累成歇菜了。”
“高跟鞋?是像木屐那样,还是脚底带花盆的?”东方碧仁问道。
“哈哈哈哈……”薛浅芜剧笑起来,伸手指比划道:“皮革质的,又尖又细,走起路来款款生姿,摇曳动人!但是有时也很惹人烦的,堪称噪音之制造者。”
东方碧仁点头:“可以想象。”
薛浅芜说到这儿,突然来灵感道:“去京城了,我要做笔生意!让那些名媛贵妇们,都穿上这种鞋!”
东方碧仁一愣:“既然存在那样大的弊端,走路又脚疼,你能卖得动吗?”
“一定很有市场,销量极好!”薛浅芜解释道:“那些女人整天宅在家里,出门也是花轿抬着,真正算起来,她们能走几步路?穿上这高跟鞋,盈盈往公众前一站,更显修长身材,更显白领气质!追求美丽,是女人们孜孜不倦的事业,她们只要看到效果,绝对会超赞的!”
东方碧仁暗叹,这个丐儿,到了哪里都不改本色。她虽离开水浒丐帮,却又把目标锁在了京城,将来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天翻地覆。这可如何是好!
薛浅芜说到鞋的话题,意犹未尽,继而愁爬上了眉头:“可是我不会做鞋子啊!不是正宗鞋匠,就算再有创意,终究是个外行,落不到实处啊!”
“你还是把眼前的事,混过关去再说吧……”东方碧仁见她旧事未了,新愁又至,忍不住提醒她道。
薛浅芜心如油煎,胡乱转了两圈,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咱回旅舍去吧。”
“无功而返?”东方碧仁虽知会打击她,但是仍担心着,她若一时兴起回去,待会儿是不是又要出来?
薛浅芜走了两步,然后盯着过往女人们的小脚,看得出神。东方碧仁晃晃她:“不要太劳累了,嫣智姑娘的仇若能不报,就算了吧!反正在那徐家长媳妇眼里,你不过是个不守信用的媒婆。就当是媒黄了,咱不给她说了。”
薛浅芜怔怔地道:“你看这些来来往往的女人们,她们穿的大都是绣花鞋,那种针法,似乎出自一人之手!”
“你怎如此断定?”东方碧仁还真没有注意女人的脚。
“且不说一针一线纳成的千层底,针脚细腻均匀……”薛浅芜指准一位路过的女人,悄声说道:“你看她们的鞋面,都是用线织成,大吉祥的元宝针,脚尖还勾勒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花!”
东方碧仁有些明白过来:“你说在这附近,女人们穿的鞋子,几乎出自同人之手?”
薛浅芜忙续道:“并且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
东方碧仁闻言,挺着文质礼雅的范儿,拦下一位穿着元宝针绣花鞋的婶子,笑着问道:“我们远途而来,本是度蜜月的,但是我家娘子走路蹦蹦跳跳,把一双鞋给踢坏了!看着婶子的鞋好看,却不知是在哪儿做的?”
那位婶子听得年轻后生夸赞自己的鞋好看,把那小脚踮起,似在有意炫耀,乐了半天才道:“其实好找得很,打这条街,走到尽头往北拐,第二个胡同就是。一家很窄小的铺子,里面坐着一个,终日手不停歇的姑娘,人称‘金莲穷绣姑’……”
薛浅芜和东方碧仁一道,来到那绣姑的鞋铺。
只见一间不足五平米的当铺,挤着摆了一张小床,以及一台缝纫机。空隙处堆满了乱七八糟、纷呈多彩的鞋样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床上坐着一位素衣破旧的姑娘,正在对着缝纫机,一针一针缝着绣花鞋面。她的神态极其专注,仿佛没有留意到客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