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浅芜亲自出马,去那些村子里转转。除了公鸡之外,人畜都好好的,没有半点发病的迹象。仔细检查鸡的尸体,发现都是痛苦扭曲而死,于是猜测,定是有人投毒。
可是,能在一夜之间,毒死家家户户的公鸡,这人是千影手不成?就算在喂鸡的食中投毒,为何母鸡不死,雏鸡不死呢?
千头万绪,毫无思路。薛浅芜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几次差点儿撞上了树。苦无结果,靠在那儿叹道:“我真不是办案的料儿!还是交给东方爷好了!”
再走几步,又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你没长眼睛啊?哪有这样的女人,光天化日之下,径往帅哥的怀里闯?”
好熟悉的声音!薛浅芜打眼一瞧,原来是那南宫峙礼!
“那天晚上,你为何设置语言陷阱,说是我要追你?害得东方爷差点误会!”薛浅芜气呼呼责问道。
南宫峙礼邪魅阴笑,反唇相讥:“那是你说的啊,我只是重复了一遍。”
“咱俩强调的不一样!”薛浅芜很想捶爆他的头,怒颜说道:“比如说同样的一句话,断句和重音的位置不同,语意全都变了。”
“你就那么在乎东方神郎的喜怒?”南宫峙礼佯装受伤问道:“你就一点不顾我的感受?”
薛浅芜顿了顿道:“虽然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但是男女感情方面,比肉还要细腻,掺不得半点儿杂!无论怎样,你说我绝情也好,博爱也罢,我就是不能让东方爷觉得我是三心二意,那样我就辜负了他!”
南宫峙礼不再说话,良久道了一句:“以后再也,不会有鸡叫了。你和他的温柔梦乡,不会被打搅了。”
薛浅芜的眼神顿然变得凛寒,分外晰澈地看住他:“那天晚上,往西北向去的果然是你!你的速度真够快啊,我差点都以为是我诬赖了你!四乡村邻的公鸡,也都是你杀的吧?”
南宫峙礼不以为意笑笑:“本来我还准备,把这耍猴的把戏玩下去呢!现在突然想止住了,男人一旦受伤,就丢掉了激情和动力。”
薛浅芜白他一眼:“把你那些才智用到正材料上,也不知道能修多少善果!偏偏爱胡掰吊,连一只鸡都不放过!你有能耐,以后就不吃鸡肉不吃鸡蛋不喝鸡汤!”
南宫峙礼摆摆手道:“这些给我,我还不稀罕呢!我喝鸡血,还不行吗?”
薛浅芜彻底无语。看他整天精力无穷的模样,原来是打鸡血打得!
南宫峙礼看面知心,当然知道薛浅芜的小脑袋里装的什么。也不理她,懒懒地靠在一棵树上。
“瞧你萎靡不振的样子,就跟几天没注鸡血似的!”薛浅芜蹦出一句。
南宫峙礼叹了口气,忽然说道:“你把我交给那些死鸡的人家吧,让他们来处置我。”
薛浅芜又愣住了,这人弃恶转了善性?
“怎么?你舍不得?既舍不得,就收了我吧。”南宫峙礼向前一步,看着薛浅芜的脸道。
薛浅芜无措了,急急后退道:“我又不是托塔李天王,哪有什么神器收你?”
南宫峙礼紧紧相逼,揭露她道:“你这见异思迁的女人!你真没地方收我吗?想那东方神郎没来的时候,为夫多少个晚上,不都是陪在你的身边度过的?如今倒好,来了新人,你就不顾我了,我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薛浅芜想了想,有些赧然。不管怎样,南宫峙礼以前,的确总是赖在她的房间,赶他不走,不赶他时反而走了。
“那……这样吧……以后我不住那间房了,东方爷你俩一块住吧。”薛浅芜终于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禁有些高兴。
南宫峙礼乐了,紧接着道:“那还是让东方神郎独住吧。为夫誓与你相随,哪怕你睡秸草窝里,我也贫贱与共。”
薛浅芜拿他没法,实诚地道:“东方爷说,自从在我那里待过一晚之后,睡在别处就再也不习惯了。总是成夜成夜难眠,我只有腾地方给他。”
南宫峙礼似笑非笑,幽幽戚戚地道:“你总见他的苦,却不见我的苦。如果不是夜里睡不着觉,我会那么无聊,找人装公鸡叫,来拆散你和东方神郎的情深缠绵吗?”
“什么缠绵?话别说得那样难听!”薛浅芜道:“人家东方爷可是正儿八百的人,睡得可老实了。哪有像你,一会儿把我弄你身上,一会儿又说让我打地铺,一会儿挤得我呼不成气,一会儿又蜷缩着像个小媳妇儿卖乖,你说你就不能平稳些?”
南宫峙礼半真半假地道:“你不知道,那是我最好的睡觉状态了。当我独自的时候,或者和其他人在一起时,我总处于高度防备的状态,哪能做个好梦?我总觉得有人要趁我睡熟时,进行一场杀戮,然后我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然而在你身边,我会浑身轻松,哪怕你在咬牙切齿,我也感觉自己是安全的。”
薛浅芜闻言,呆了半晌,遂劝他道:“那天你在怡园睡时,我就提醒过你,睡觉不能蜷曲着腿,否则别人追你,你跑不快!你那么高的武功,世上有几个能杀得你?你还不知在盘算着,要结束谁的命呢!冤冤相报,都是换来的孽,但凡你省些事,哪会有这样的压力臆念!”
南宫峙礼踱了几步,忽而停住,甩了甩头,再勾回来,露出了永恒不变的邪笑:“刚才说的什么?我是在逗你呢!博取你的同情心,看看你是怎样的反应!”
薛浅芜松了口气,这才是南宫峙礼嘛!
那会儿一定是听错了,要不就是他故意的!他是那样妖魅无边、强大至极的人,怎么会怕那些莫须有的玩意儿?
打死薛浅芜也不信,如下这样的话。人所拥有的光环越多,所掌控的越多,心底深处越是觉得世界的未知可怕,越是觉得自我的卑微渺小,越是容易妄自菲薄。就像是个学者,胸中装的学问越多,越会觉得知道得太少,就会更加的谦虚谨慎。
如果这种说法成立,南宫峙礼应该像东方爷那般,虚怀若谷起来,而非狂妄不可一世的跋扈。难道他想用此,掩饰某种难言的自卑吗?
薛浅芜想了一堆文学哲学,也没总结出来一个足以信服的理由。
无话可说,薛浅芜想了想,笑道:“以后你住哪儿?要不在我的房间里,砌一道墙,你住这头,东方爷住那头?”
南宫峙礼有些疲惫,摆了摆手叹道:“让出去的夫人,泼出去的水!你既一心向他,我就看着算了!好药难治冤孽病,反正我也不缺女人,我倒耐心等着瞧,你和他会是怎样的结果!”
“既是如此,你便回你的黒木莲教吧。毕竟那是你的地盘,应该会很踏实!”薛浅芜商量道。
南宫峙礼哈哈笑道:“有女子的地方,何处没青楼?有青楼的地方,何处不为家?若回教里,领着一帮蠢货,多无趣啊,那还不如酩醉花间!”
薛浅芜的心一凉,道了一句:“你别这样放任堕落,总需有个收敛……谁都救不了你,除了你自己!”
南宫峙礼嘿嘿笑了几声,转身走了。一袭黑衣,被风吹得向后招摇,像是在挽留着谁的回忆。
薛浅芜忽然觉得像是做了场梦,梦醒来时,却忘记了曾经有过什么对话。他走远了,才朝着他大喊一声:“你还没有交待,你到底怎弄死的那么多鸡?”
空旷的野地,唯余风声苍茫刮过。
夜里,东方碧仁来到祠堂。薛浅芜紧着眉头,说了公鸡一夕忽死尽的事儿。
东方碧仁忖思一阵儿,说道:“可能是在鸡食里,掺了短时效的哑药,致使所有的鸡都不会叫,再派出些手脚麻利的人,悄悄窜入各家各户,见着公鸡就喂毒,所以出现了公鸡暴毙的离奇事。”
薛浅芜一拍脑袋:“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去问问,他们的母鸡还会叫吗?”
“都什么时候了!”东方碧仁拉住风风火火的她,笑着拦道:“人家都睡了,你还要去吵?况且哑药的作用并不长久,彼时人们都在梦中,谁会知道自家的鸡叫不叫呢?”
薛浅芜再顿悟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东方碧仁把她放在床上,想要伸臂搂她,薛浅芜打了个激灵灵的颤。吓得美男,急把胳膊缩了回去,转手给她盖好被子。
薛浅芜看他温存,脸红红的,眼亮亮的,痴然不语。
东方碧仁笑道:“今晚你还没有给我说情话呢,我睡不着!”
薛浅芜嗔他道:“我的情话要是挖空了,你就不睡了吗?”
东方碧仁意犹未尽,谆谆嘱托一句:“我可一直在等着呢。以后若是想起来了,只准说给我听。”
薛浅芜喜滋滋的,笑趣着道:“君子如东方爷,也有霸气的一面。”
东方碧仁点点头:“这句虽然不是情话,却也好听得很。”
两人拌着拌着,可能是累了的缘故,竟同时睡着了。
天亮醒来,发现彼此抱着,恰像枝叶缠在一起的常春藤,不禁面面对着呆了。过了很久,薛浅芜慌得爬起,理理发皱的衣服,跳出了好远,差点没摔在地。
东方碧仁柔情笑着,别过了脸说道:“清醒的时候,都没胆气。索性这样不知不觉睡着,还能顺了潜底下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