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知道会住多久,白芷水索性连衣物都没准备多少,反正需要什么,到了那边再添置就是。
至于琴琬的随行物,她让荔枝和桂圆自己拿主意,自从龚嬷嬷被带走后,白芷水原本想另外安排个嬷嬷,毕竟荔枝和桂圆都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心思再缜密,阅历也不够。可因为搬到县主府后,忙着处理乱七八糟的事,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下来了,现在要到江南去,白芷水才与夏嬷嬷商量,把与夏嬷嬷要好的姐妹,张嬷嬷安排在了琴琬身边。
当初白芷水出阁前,挑选陪嫁丫鬟的时候,夏嬷嬷是想介绍张嬷嬷的,不过,那个时候白芷水看上了龚嬷嬷。夏嬷嬷在仔细查了龚嬷嬷的底儿后,也觉得这个是不错的人选,所以就放下了这个心思,没想到才过了多久,龚嬷嬷就叛主了。
见白芷水合上手里的账本,夏嬷嬷这才问道:“夫人,前儿宫里来人了。”
白芷水点头,示意夏嬷嬷继续。
“那几个被带走的,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人是直接砍头,还是夫人留着?”
“我留着干嘛?”白芷水促狭地说道, “难不成,我留着当饭吃?”
“那……”
“龙都的律法写得清楚,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是,老奴这就让人到宫里去一趟。”
只是,夏嬷嬷还没来得及叫人,外面就慌做一团,原因无他,老皇帝来了。
白芷水皱眉,她作为县主府的长辈,这种事应该她出面,可她心里有根刺,所以对夏嬷嬷说道:“让睿焯去吧。”
换做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让琴睿焯待客的,可从军营回来后,琴睿焯处事稳重了不少,隐隐有小当家的风范,白芷水索性就把他推出去了,当然,与琴睿焯一起的,自然还有琴琬。
老皇帝是来探望章钰熙的。
章钰熙现在发作的频率越来越低,发作的时候,也没最初那般骇人,特别是最近几日,他凭着自己的意志力硬生生地挺过来了。
老皇帝来之前就问过太医章钰熙的情况,现在看着他面色不似之前那般苍白,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父子俩难得坐在一起聊了两句,临近晚饭的时候,老皇帝似乎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坐在章钰熙的院子里。
文公公叹气,悄悄走到门边,招手,叫了个小太监过来,“你去问问白夫人,八殿下的晚膳什么时候摆上来,皇上要在这里用膳。”
小太监屁颠颠地出去后,一刻钟就返回了,与文公公耳语几句就退下了。
晚饭是摆在章钰熙的院子里的,琴睿焯与琴琬自然是要作陪的,章逸晔也在,老皇帝眼底有丝遗憾,不过,很快就隐去了。
他很少与人共进晚餐,别说后宫的那些妃子,就是他的几个孩子,除了在宫宴上一起坐坐,他基本上不与他们同桌,可看到琴琬吃得油光光的小嘴,老皇帝难得笑了,破天荒地竟然给琴琬夹了一夹菜!
短暂的呆滞后,琴琬理所当然地夹起菜,塞进嘴巴使劲嚼着。
老皇帝一副慈父的模样,只是温柔的目光时不时地朝主院瞟去。
饭后,老皇帝突然问道,“老八,你琬姐姐和你白姨要到江南去,你什么时候回宫?”
明着是在征求章钰熙的意思,目光却是看向琴琬。
“父皇,钰熙……可以到江南去吗?”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可章钰熙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就看你琬姐姐的意思了。”老皇帝的回答让章钰熙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看向琴琬。
琴琬郁闷地撇嘴,她最大的身份就是个县主,可不敢替老皇帝拿主意。
“皇帝伯伯,钰熙的身子还在恢复中,不适合长途跋涉,而且,江南那边是什么情况,娇娇也不清楚,万一住得不好,吃得不好,会影响章钰熙的恢复。”
“这倒不怕,”老皇帝说道,“人手方面,皇帝伯伯会安排,你们不用担心,真要缺了什么,皇帝伯伯会让人补上."
言下之意,只要琴琬能把章钰熙带过去,其他的都由老皇帝来出。
琴琬嘴角抽了抽,明明是已经拿了主意的事,何必问她。
既然决定了同行,章钰熙自然要准备东西,按照老皇帝的意思,随行的东西不会很多,需要什么,到了江南再置办,只是随行的人员就讲究了,除了常规的宫女和小太监,老皇帝还调了大内高手,甚至还有十多名暗卫。
这些动静,老皇帝都没有瞒着白芷水和琴琬,所以在看到老皇帝的动作后,琴琬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的猜测——老皇帝是借着幌子把章钰熙送出盛京!
即将启程,琴睿焯陪在白芷水身边的时间就要多一些,他原本想亲自把母亲和妹妹送到江南的,可白芷水认为身边那么多人,这样还不能平安到江南的话,那就怪不得别人了。这日,兄妹俩正朝主院走,迎面走来一提着马粪的太监,琴琬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面生。
那人朝旁退了两步,想是知道自己提的东西味道难闻,他甚至还用衣袖遮住了桶口。
琴琬兴冲冲地走在前面,与小太监擦肩而过的时候,鼻尖动了动,瞬间拉长了呼吸,墨色潋滟的双眸蓦地暗光灼灼:在刚刚那一刻,她居然嗅到了朱砂,川乌,紫石英,石硫磺和赤石脂的味道!
紫石英,石硫磺和赤石脂是寒石散的三味主药,服用后,能让人性情亢奋,浑身燥热,川乌有毒,少量能使人心律加快,神经兴奋,加之朱砂的调和,这五味药混合在一起,能够让动物发狂,失去常性!
这还是前世的时候,她偶然从太医那里得知的。
混沌的大脑似乎抓住了点什么,她下意识地问道:“七殿下在什么地方?”
“回、回县主,七殿下骑马出去了。”
骑马!
琴琬眸子一缩,提着裙子朝马房跑。
琴睿焯不明所以,跟着跑,才刚抬脚,就被琴琬叫住了,“哥,你让人看着他。”
“那你呢?”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琴睿焯本能地想到的是琴琬的安危。
“我马上就回来。”琴琬边朝前跑,边冲琴睿焯挥了挥手。
琴睿焯自然不放心,跟了上去,可他还没进马房,就看到琴琬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冲了出去,心下一紧,拉过最近的马紧随其后地冲了出去。
马背上,琴琬渐渐冷静下来,上辈子,章逸晔是坠马死的,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人,所以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事发突然,她没有准备,更没有把握,拼的,不过是运气。
好在,因为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所以她让人留意过章逸晔每日遛马的路线,知道大概的方向,只希望不会太迟。
到底只是个孩子,纵使因为前世的经历,她的马术不差,可摊上现在这副小身板,要控制一匹成年马,着实不易。等她磕磕绊绊地冲到章逸晔经常遛马的河边时,章逸晔在马背上,狼狈地控制着他的马,好几次他差点被马甩下来,看得琴琬心惊胆战。好在章逸晔年纪虽小,却沉得住气,努力用手臂勒紧缰绳,不然马匹晃动的幅度加大,要知道,马匹晃动得越厉害,他的重心越是不稳,越是难以保持平衡。
琴琬是及时赶到了,可是看到章逸晔的情况,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她犹豫之际,琴睿焯与萧景行赶到了,也不知两人是如何交流的,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地朝章逸晔包抄过去,就在章逸晔的马扬起马蹄,试图把章逸晔甩出去的时候,琴睿焯从身后抱住章逸晔,章逸晔顺势松手,落在琴睿焯的马上,而萧景行则一直在章逸晔的右侧保护他,直到他稳稳地骑在琴睿焯的马上,他才跟着撤出那匹疯马的马蹄范围。
有惊无险!
琴琬重重松了口气。
到底是个孩子,饶是章逸晔再沉着,也是一阵后怕,惨白的脸上尽是汗水。
“你怎么来了?”刚一下马,琴琬就朝萧景行问道。
萧景行黑着张脸,将琴琬仔仔细细审视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看到你们从马房冲出来就跟来了,到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个女孩子凑什么热闹,万一马蹄伤着你,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知道,当他看到章逸晔的马扬起马蹄的时候有多紧张,琴琬又离得近,万一……
不,萧景行不敢想下去。
琴琬吐了吐舌头,“放心,我有分寸。”
萧景行还想再说点什么,琴琬已经岔开话题,看着章逸晔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章逸晔缓过了气,看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爱马,眸光微闪。
顿了顿,他突然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琴琬白眼,敢情,这是在怀疑他们了?
“人,我让大哥帮你看着了,想知道什么,自己问。”这种掉脑袋的事,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一行人狼狈地回到相府,按照之前说好的,谁也没提在河边的事。
琴琬也不在乎章逸晔问出了什么,因为翌日,她坐在马车上,在众人的护送下,朝江南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