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萧景行的丫鬟,锦茹是很称职的,至少在相府的这三个月里,下人们对锦茹的评价很不错。
萧景行的任何事,锦茹都亲力亲为,虽然这是一个丫鬟的本分,可琴琬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个女人对心爱男人的爱慕,只要是和那个男人有关的,都不假于外人之手。
琴琬端着茶,看着锦茹。
“小姐。”锦茹低眉顺眼地说道。
“找我有事?”琴琬的态度算得上和蔼可亲。
锦茹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从怀里掏出来的绣帕,“这是奴婢特意为小姐做的,感谢小姐收留之恩。”
“你要感谢的话,也该感谢你家少爷,是他执意要带上你们。”琴琬扫了一眼锦茹绣的手帕。
料子和做工都不错,用了几分心思。
“收留奴婢,或许是小姐一句话的事,却给了奴婢一条生路,这份恩情,奴婢不会忘记。奴婢不能为小姐做点什么,所以就绣了方绣帕,希望小姐能收下。”
到是有几分心思。
琴琬终于正眼看了锦茹一眼。
如果说锦茹做了衣服或者鞋子,她肯定是不会穿的,先不说她向来不喜欢穿外人做的衣服,就是锦茹的身份也不行。
锦茹是萧景行的丫鬟,她穿锦茹做的衣服,那算什么?
不过……
琴琬神色复杂地看着锦茹。
锦茹一直跟在萧景行的身边,以萧景行的身份,不难想象锦茹在镇山王府过的什么日子,连温饱都成问题,哪还有心思学这些规矩。
可她到相府才三个月,就成了人精!
琴琬心里的人精,是指锦茹对人际关系的把握上。
锦茹不是那种特别会说话的人,相反,与她接触过的人都觉得她是个木讷的人,话不多,很少参与别人的话题,即便偶尔被问,她也是一脸的茫然。
可琴琬知道,锦茹是在不断地察言观色,吸取相处之道的精髓。
对于这点,琴琬其实是很欣赏锦茹的,不仅能做到无师自通,还能修习到如此境界,一个丫鬟,能有这样的本事,的确让人高看。
前世,锦茹就是以丫鬟的身份坐上了战神妃的位置,毫无背景,毫无助力,在那群挑剔的贵妇圈里站稳脚跟,甚至还成为领头羊,与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分不开。
当然,会察言观色只是成功的起点,会察言观色,就会分辨谁是敌人,谁是盟友,会察言观色,就能更好地学习。
以锦茹的身份,她要学的很多。
那些贵妇,哪一个不是从小就淫浸在勾心斗角中,那是从小学来的本事,可锦茹硬是凭着她的手段,半路出家,在圈子里拼出了一条血路,通天的血路。
这一点上,琴琬是真心欣赏锦茹,不为其他,只因她的坚韧。
得有多爱萧景行,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琴琬虽然对锦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可很欣赏锦茹对萧景行的用心。
有了这样的帮手,萧景行才能无后顾之忧,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吧。
琴琬的神游太虚,让锦茹有些不安,她求助地朝荔枝看去。
“小姐……”荔枝征求着琴琬的意思。
“收下吧。”琴琬神情淡漠地说道。
锦茹局促不安地站在屋子里,紧张地绞着手帕。
“这段时间在相府可还习惯?”收了别人的东西,琴琬也知道要敷衍几句。
“回小姐,奴婢在相府过得很好,没有人刁难,奴婢也能更加用心地伺候少爷。”
琴琬点头,“需要什么,直接找荔枝就好。”
“是,小姐。”锦茹面色恭敬地答道。
百无聊赖地问了几句,琴琬大手一挥,锦茹就退下了。
荔枝拿着锦茹绣的手帕,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眼,“小姐,锦茹的女红不错啊。”
琴琬淡笑,“萧景行以前过得什么日子?衣服补了又补,锦茹再手拙,也练出来了。”
“那倒是,”荔枝点头,将绣帕递到琴琬面前,“小姐,这绣帕……”
“收起来吧。”琴琬不以为意地说道。
荔枝突然神色古怪地说道:“小姐,奴婢瞧着锦茹似乎又长开了几分,那样的容貌……”
“你是在担心什么?”琴琬故意问道。
到底是岁数小,荔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只嘀咕道:“奴婢只觉得锦茹这样的,不会是安分的。”
是吗?
琴琬看着不断晃动的珠帘,沉默不语。
萧景行一直是跟在琴琬身边的,白芷水从不过问他的事,而琴东山则是有心无力,原本他是极力反对萧景行到相府的,可当琴琬的生辰,镇山王夫妇亲自到场,为琴琬祝贺的时候,琴东山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
他虽然还没自大地认为镇山王把萧景行留在相府是向相府示好,可也能从这件事上看出点什么——镇山王是在与琴琬达成某种协议。
琴东山别的本事没有,自认为看人看事的本事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否则,也不会爬到现在的位置上。
其实,他也犹豫过。
毕竟他是太子的人,而镇山王与圣上面和心不合,所以太子与镇山王世子也是敌对的。可镇山王这条大腿,琴东山不想放弃。
思前想后,琴东山最后决定从萧景行身上下手,只要保持与萧景行的关系,日后,镇山王那边多少会照拂他一些。
只是,琴东山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萧景行就带着代乐离开了相府,到了白家军。
白家,又是白家!
琴东山一拳头砸在桌上。
他原本有更开阔的空间,如果不是白家,他何必过得如此忍气吞声,萧景行到了白家军,如何还能与他扯上关系?
好处都让护国公得了,他琴东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有这么好的事!”琴东山阴鸷地紧眼,带着小厮到了琴琬的院子里。
虽然,琴东山是琴琬的父亲,可贸然到琴琬的院子也是不妥的,可琴琬现在岁数小,而且琴东山之前对琴琬颇为宠爱,经常打着“爱”的旗帜,送一些东西到琴琬的院子里,所以对他的随进随出,下人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娇娇。”还未进门,琴东山就习惯性地带上了笑。
“爹?可是有事?”琴琬放下手里的女红,抬头看着琴东山。
琴东山自来熟地走到桌边,随手拿起琴琬绣了一半的荷包,仔细瞧了瞧,“娇娇最近怎么喜欢上了这个。”
“打发时间用的,”琴琬老实说道,“最近没什么事做,大哥在军营,大姐忙着学规矩,娘那边也有忙不完的事。”
哀怨的语气。
琴东山一屁股坐下,又冲琴琬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要是在家里闲得无聊,那就出去转转。爹可记得,你很喜欢朝外面跑的,怎么,现在开春了,你反倒不出去了?”
琴琬叹气,“一个人出门没意思。”
琴东山了然地笑了,“你大哥也不说了,他是嫡子,身上有自己的责任,他知道上进,爹也很欣慰。虽然爹不赞成你大哥到军营,可那是你大哥自己的选择,爹也就由着他。可是萧景行……”
皱眉,他颇不赞同地看着琴琬,“一个外人,你怎么也往你舅舅的军营里送?”
“有什么不妥吗?”琴琬天真地反问。
琴东山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呀,爹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女儿家虽然要少干涉朝堂的事,可也不能两眼瞎,之前爹是怎么给你分析朝中关系的?”
这种事,你不是一向只与琴明轩和琴明月说的吗?
琴琬一脸茫然地看着琴东山。
琴东山无奈地摇头,宠溺道:“你这孩子……哎,来,爹再与你分析分析。萧景行是镇山王的庶子,镇山王与圣上的关系,娇娇你比谁都清楚,怎么能让萧景行到你舅舅的军营里去?镇山王手里有自己的军队,与你外祖父水火不相容,要是萧景行在你舅舅那里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告诉了镇山王……”
“不会的,”琴琬明白了琴东山的意思,护短地说道,“萧景行是我的人,镇山王那样对他,他怎么会帮着镇山王。”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琴东山好脾气地说道,“你怎么知道,镇山王与萧景行不是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再说,即便你说的是对的,萧景行的身份还是太敏感,放在你舅舅的军营里不合适,就算他真的忠心于你,在你舅舅的军营里,也是被人排斥的对象。”
这话不假。
琴琬赞同地点头。
见她似乎有所动容,琴东山再接再厉地说道:“不管是为了萧景行,还是你舅舅,你都得把萧景行叫回来。”
“叫回来?继续留在相府?可是,萧景行的身份……”琴琬犹豫地看着琴东山,脸上哪里还有当初要强行留下萧景行的坚持?
琴东山继续怂恿道:“萧景行虽然是你带回来的,可毕竟是男子,你现在岁数小,也不能因此就坏了规矩。你大哥现在又不在,要不……把萧景行放在你二哥那里?”
看似在征求琴琬的意思,其实琴东山不过是强行要她接受罢了。
可琴琬从来就不是任人摆布的主儿,微微一笑,她对琴东山说道:“在你眼里,我一定很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