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太妃在大睿的前朝后宫,其实一直都没多少存在感。
主要是因为显嘉帝的自控力过于强大,对她始终不冷不热——既然她左右不了帝王的想法与做法,那么即使容貌绝世,在大部分人眼里,也就是个长得格外漂亮的宫嫔罢了,价值有限。
到了端化朝,哪怕生下庆王,也是更不起眼了。
除了中间因为端化帝怀疑庆王的血脉,私下折腾过一番外,里里外外都没把这位太妃放在心上——哪怕是端化帝他们,在确认庆王属于先帝血脉后,恢复了对他们母子的待遇,也把他们抛到了脑后。
只有卫皇后,至今保持着对她的监视与怀疑。
“那边的人前两日才来禀告过,说是暖太妃一切如常。”馨纤蹙起眉,“也是奇怪!这位太妃瞧着怪老实的样子,除了抚养庆王外,就是偶然往徽仪宫正殿给太后娘娘请安,连同处一宫的蒋太妃、许太妃处,也是从来不踏的。当然那两位太妃也从来不去她那儿!”
卫皇后沉吟道:“蒋、许两位太妃跟暖太妃来往不多,倒也不奇怪!毕竟她们虽然都是侍奉先帝的人,但即使是更年轻的许太妃,比暖太妃也长了十岁上,勉强可算两代人了。而且暖太妃还不是我中原人士,双方哪儿说得到一块去?不过,暖太妃私下里难道没有任何与人联络的做法吗?她近身的宫人可有盯好?”
“暖太妃的心腹宫女里头,有一个就是咱们的人。”馨纤说道,“是上回暖太妃险死还生之后,就近侍奉她的人,除了那个琴叶之外,都被问了玩忽职守之罪,皆被发落出去,趁机补上的。那宫女说她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瞧不出暖太妃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甚至连她住的寝殿,也没有什么不能看不能碰的地方和东西。她趁自己当值时,翻了好多隐秘之处,发现都只是些金玉器物,事后查访,均是有记载的赏赐之物。”
说到这儿,馨纤猜测道,“会不会她真的没有问题?毕竟这暖太妃当初在先帝跟前可不是很得脸,之前没了的傅太妃,成天把她追得满宫跑,她也只能忍着呢!如此哪有什么宫人瞧得上她,愿意为她卖命?就是她跟前那些所谓的心腹,除了琴叶之外,其他人都换了两三批了!那琴叶咱们可是一直着人看着的!说到底,暖太妃一个外族人,还是孤身进的宫,纵然有什么手段,这些日子咱们盯下来,总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她是外族人,孤身进宫不假,可你忘记她是谁送进宫来的了吗?”卫皇后摇头道,“那可是冀国公送进宫来的——苏家没在她这儿埋什么后手,本宫绝对不信!”
馨纤沉吟道:“但娘娘您不是说过,陛下曾让梁国公与庆王做过滴血认亲,证明庆王并非梁国公之子?”
卫皇后现在被困在未央宫里哪都去不了,宫权也被收去交给了何修仪,无所事事之下,主仆两个不免经常说说话。
所以馨纤虽然顶替诗婉的时间不长,但对于这两年的宫闱秘闻,却已听了个七七八八了。
“那回滴血认亲,本宫又不在场!”卫皇后叹了口气,无奈道,“事后从陛下那儿旁敲侧击着,似乎梁国公当时十分的紧张——而且,由于太皇太后头一次的时候,用了一对死囚母女的血,证明滴血认亲的水没有问题,那一次,陛下为了表示对太皇太后的信任,主动否决了这道验证!所以,梁国公与庆王之间的关系,本宫还是心存疑虑的。然而兹事体大,陛下这会又防备着本宫,所以本宫也不好贸然提出来,让他们再滴一回血。”
馨纤颇为无语:“这陛下,怪道娘娘瞧他不上!这么紧要的事情,即使信任太皇太后,却哪里能掉以轻心?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太皇太后不会故意让先帝受辱,但那水跟盆又不是太皇太后亲自去弄的,必然是太皇太后跟前的心腹,玉果姑姑去准备的吧?谁知道玉果姑姑有没有因为某些缘故,包庇梁国公?”
她怀疑玉果也不是没缘故的,“玉果姑姑是太皇太后住入铭仁宫后,才侍奉太皇太后的,所以这会还算年轻!太皇太后在,便是陛下与娘娘您,见到这位姑姑,也要客气三分。可太皇太后都偌大年纪了,一旦……玉果姑姑没了靠山,即使陛下念在太皇太后的份上赏她脸面,又哪能同太皇太后在时比?这位姑姑想提前找个靠山,岂非理所当然?”
“那是太皇太后跟前的要紧人,正如你所言,眼下本宫看到她也要客气三分,可不敢贸然查她什么!”卫皇后摇头道,“总之先盯紧了暖太妃吧,她要是有问题,迟早会露出马脚的!横竖现在咱们也不好做什么事,早先安插的人手,闲着也是闲着!”
皇后同馨纤的谈话告一段落时,宫外,宋宜笑正匆匆上了马车,赶往昭德伯府。
——片刻前,昭德伯府送来消息,道是袁雪萼要生了!
她作为袁雪萼一块长大的好友,又知昭德伯府没有长辈坐镇,自然要前往照拂。
到半路上碰见蒋慕葶的马车,两人顾不上停车寒暄,一前一后急停在昭德伯府前,不待府中下人上前迎接,都已接了丫鬟递上的帷帽扣上,快步下车,边走边问:“你家夫人现在怎么样了?稳婆可过来?大夫备下不曾?”
一路问一路往里走,下人却是一问三不知,道是后院才传出袁雪萼发动,他就被打发出来候着,所以什么也不知道。
“府里没个老人在实在是不行!”蒋慕葶听了这话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但这会也没心思去骂那下人蠢笨,不知道打听点详细再去门口候着——只对宋宜笑道,“偏我也没有这类经验,待会可要劳烦善窈你了!”
“你放心吧!”宋宜笑究竟已为人母,自要镇定得多,安慰她道,“袁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昭德伯府地方不大,所以说了这两句话,她们已经到了后院——这会子大部分下人自然都簇拥在这里,好在并不显得很杂乱,人群中间陆冠伦的身影格外打眼,看到她们来,略显苍白的脸色,露出明显松口气的表情:“大嫂!弟妹!”
“怎么样了?”蒋慕葶与宋宜笑无暇同他见礼,异口同声问。
“早先定好的稳婆现在已经进去了。”陆冠伦擦了把额上的冷汗,强笑道,“稳婆说要的东西也都备齐了,只是表妹的产期本来应该在下个月,这会却是提前了足足大半个月,我担心是因为她这两日过于忧虑的缘故……”
蒋慕葶闻言,与宋宜笑对望一眼,神情都很是无奈:本来之前袁雪沛下狱,就让袁雪萼担心得挺着大肚子到处奔走了,这回袁雪沛放是了放了出来,爵位却没了!
不但如此,小半个月前端化帝被迫答应群臣,要将梁国公与袁雪沛谋逆的事情,交与朝中公论。
如此一来,袁雪沛还会不会受到其他惩罚,都不好说。
作为他如珠如宝养大的妹妹,袁雪萼哪能不为兄长的前途牵肠挂肚?
而她现在已经有九个来月身孕了,本来也只是寻常大家闺秀的娇弱体质,这不一操心,哪能不早产?
“都怪我!”蒋慕葶懊
恼的自责道,“早知道会这样,夫君出狱那天,就让妹妹回去看看了!”
——袁雪沛出狱那天,简虚白、蒋慕英夫妇,都专门到博陵侯府探望兼帮忙,按说袁雪萼不会不出现。但袁雪萼却到今儿都没去兄嫂现在的住处瞧一眼,这当然不是她忽然不关心哥哥了,而是因为蒋慕葶体恤小姑子身孕日渐沉重,袁雪沛出狱之后又紧接着要搬家,怕人多手杂,磕着绊着,伤到了袁雪萼,所以提前派人给她打了招呼,劝她别去了。
当然蒋慕葶这么做,其实也有点私心,她知道袁雪沛很重视唯一的胞妹,而袁雪萼呢,又是个比较绵软的性.子,若兄妹相见,必定是袁雪沛安慰袁雪萼居多。
而当时袁雪沛才从狱中出来,即使有简虚白的关照,他在狱里没吃什么苦头,但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关了那些天,做妻子的哪能不心疼?
又怎么忍心他疲乏之时,还要为袁雪萼费心思呢?
所以就借口为小姑子的身孕着想,让袁雪萼索性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再去看望兄长——哪知袁雪萼听是听了,但人没去,心却一直提着,到底还是间接受了影响。
这会蒋慕葶又担心又后悔,连连道,“那天妹妹要是去见到了夫君,兄妹两个说说话儿,夫君好歹能够开导开导她!这下……这下……”
她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也难怪,她跟袁雪沛的婚姻,是她主动居多,袁雪沛娶她,纵然不能说迫于形势,但也是有着种种考虑,不像她对袁雪沛,是纯粹的喜爱。
虽然婚后夫妻相处不错,但蒋慕葶知道,袁雪沛对妹妹极为重视,如果这回袁雪萼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回头叫袁雪沛晓得自己做的手脚,说不得夫妻之间就要生出芥蒂来了!
好在袁雪萼这一胎虽然未曾足月,也只差了半个月——她生产虽然艰难,但当天半夜,到底平平安安的生下了一个女儿。
这期间袁雪沛跟简虚白都因为见妻子迟迟不归,前来探望,所以纵然夜半不便归府,在昭德伯府的客房暂歇一夜,倒也没关系。
次日一早,宋宜笑起身后,得知袁雪萼还在昏睡之中,尚未醒来,去看了看才落地的婴孩,就与陆冠伦先告辞回府了:“家里三个孩子都还小,既然袁姐姐这儿一切顺利,我也就先回去了!若接下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陆三哥再遣人给我送口信!”
陆冠伦非常感激她昨日的帮忙——昨天宋宜笑先是在产房外守着,她过来人的身份,很是宽慰了陆冠伦跟蒋慕葶;之后因为袁雪萼哭喊良久却始终生不下来,产房外的人都开始捏把冷汗了,宋宜笑索性直接进了产房作陪。
这大半天忙里忙外的,宋宜笑自己也有孕在身,禁不起折腾,这会过去了一晚,脸上兀自带着疲色。
所以陆冠伦自不会留她,千恩万谢了一番,亲自把她跟简虚白送到大门外,又目送良久,才转身回府。
简虚白夫妇回到燕侯府后,宋宜笑强打精神,把三个孩子唤到跟前哄了会,见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跟丈夫昨晚一个都不在府里而惊惶,这才放心。
打发了孩子们之后,正要回内室去补眠,铃铛却进来说了件事情:“奶奶,方才晋国大长公主府那边传了消息来,说是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人都拗不过富阳侯的长跪不起,只得把他的要求禀告给晋国大长公主殿下——大长公主已经召见富阳侯了,只是结果如何,这会还不知道!”
宋宜笑闻言,眉心不禁一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