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夫人!”常氏是司空家长媳,司空衣萝跟梁王妃的大嫂——司空家跟燕国公府的来往,大抵是她经手的,不过这回遣了她独自上门,却也是因为,“梁王妃的事情方才传到家里,祖母跟娘当场昏厥过去不省人事!如今一家子里里外外乱成一团,我……我思来想去,只能来求您了!”
说到这里,常氏发自肺腑的落下泪来——她能不哭么?
当初真阳大长公主豁出老脸,才替孙女跟皇太后求到这么一门亲事,指望靠出个王妃,往后好提携司空家个一两代呢!结果这小姑子出阁一年都不到,就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这哪是提携娘家啊,这压根就是惟恐娘家不得好死!
“常嫂子的来意,我也晓得!”宋宜笑也觉得司空家怪可怜的,精心栽培的嫡女说没就没了,庶女呢是个不管不顾的坑爹主儿,换了她是大长公主她也要晕过去了,只不过,“这事情我也是刚才去伊王舅府上吊唁时才听了几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夫君没回来,我也不知道呢!”
常氏苦涩道:“我来之前,家母短暂的清醒了一下,说司空家虽不敢以名门望族自比,却也素重家风。”
重家风,那就是要清理门户了。
对于这个结果,宋宜笑毫不意外,沉吟片刻后,淡淡道:“我待会派人去找夫君有点事,会把这话带给他的。”
不管怎么说,梁王妃这回拆的是太子的台,要怎么处置她,总得太子亲自发话。
常氏来找宋宜笑,无非也是因为崔贵妃处于禁足之中,皇太后正亲自过问事情分不开身,而真阳大长公主总是太子的姑祖母,直接跟东宫低头太没面子,挑来挑去只有燕国公府最适合做这个中人罢了。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常氏,宋宜笑命人把她的来意报去东宫,接着想起来自己夫妇今儿早上可是特意去拜见端木老夫人的,又叫人去简离邈那里说了端木老夫人祖孙如今住的屋子不适宜调养这件事——这些忙完后,掌灯时分,简虚白可算回来了。
他回来时心情不算坏,还给妻子带了份盐酥鸡,说是兵部附近一个老字号食肆里的招牌。
宋宜笑边解油纸包边诧异道:“你不是去东宫了吗?怎么后来又去了衙门?”
“去东宫就是为了问下梁王妃的事情,既然司空家明事理,那也没必要罗嗦了。”简虚白方才解下裘衣时就让下人们都出去了,这会自己一翻起茶碗倒茶,道,“直接找人把梁王妃送回王府调养,让司空家派人去陪着过了风头也就是了。至于往后,太子觉得顺其自然也就是了!”
所谓“陪着过了风头”,自然是等风头一过就让司空衣菡“暴毙”。
“其实我倒觉得未必需要这样做。”宋宜笑食不知味的拈了块盐酥鸡入口,全副精神却都在飞快的思索着说辞,“早先真阳大长公主殿下把孙女说给梁王,原也是看好太子,所以才要结这门亲事!偏司空妹妹享寿不永,如今的梁王妃到底不是精心栽培的嫡女,行事有缺也是难免,可司空家是真心想跟太子好的,不然怎么会在司空妹妹去后,让庶妹代嫁也要联这个姻呢?”
“如今梁王妃犯了糊涂,司空家立刻表态愿意清理门户,足见他们不愿意跟东宫生份了去!”
“这种情况下,若处置掉梁王妃,却反而不美了——这位王妃再不好,也是司空家的亲生骨肉,且司空家女孩儿向来稀少,有道是物以稀为贵不是吗?”
所以,“倒不如留她一命,依然做着王妃,只对外称病,私下再好好调教——如此她要是改过,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不改,再处置掉,司空家也肯定不会说什么。横竖都会念东宫仁厚,你说是不是?”
简虚白闻言,摩挲着碗口片刻,方道:“你想救她?”
宋宜笑心思被看破,有些尴尬,顿了顿才道:“一来我到底跟司空妹妹相交一场,她就这么一个亲妹妹,怎能见死不救?二来,梁王妃也是替她姐姐抱不平,才闹到这一步的。当然我不是说东宫欠她的,只是……到底有些不忍心!”
“横竖要养一阵的,我找机会跟太子说吧!”简虚白倒没什么不满的,他不喜欢梁王妃,但也没怨恨到非弄死这个远房表妹的地步,而宋宜笑是他宠爱的妻子,既然开了这个口,顺着点也无妨,不过,“近期太忙了,太子跟梁王也都在气头上,得过些日子才好开口!”
宋宜笑暗松口气,主动凑过去在他面上亲了亲,以示感谢。
简虚白顺势揽住她腰,按到膝上,把玩着她软若无骨的柔荑,方继续说起手边盐酥鸡的来历:“伊王舅才去,府里闹出侍妾揭发主母的事情,我们商议下来,觉得既然皇外祖母已经在亲自过问了,这眼节骨上若四处奔走反而显得心虚,倒不如坦坦荡荡!”
既然要坦坦荡荡,那就没必要继续聚在东宫了——所以众人散去之后都回了原本的位置上,若无其事的为大睿社稷鞠躬尽瘁。
“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一群人在那儿排着队,让侍卫问了下,都说这个好吃,想着你们女子都爱吃零嘴,就顺手带了份。”简虚白低头在妻子额角轻轻吻着,有些遗憾,“王舅新去,明儿你生辰过不成了,接下来这事不解决,恐怕我也抽不出空来给你补上!”
宋宜笑还以为他买盐酥鸡真是一时兴起,到这会才知道是丈夫惦记着自己生辰,在想方设法补偿——她两世为人,景况虽然迥异,却都是没资格要求生辰时大办一番的,早已习惯不在意,以前也没其他人在意过,不想如今太子一系接二连三遭遇麻烦,简虚白这个资深的太子派非但没有忘记,还这样重视。
她心中自是甜蜜非常,任丈夫吻了会,才轻笑道:“听你这番话,以后都不过生辰也没什么了!”
这晚夫妻两个自是恩爱非常——次日二月初九,正是宋宜笑生辰。
原本即使不设宴,像聂舞樱、韦婵、袁雪萼等亲近之人也会亲自上门道贺的,但因为伊王才去的缘故,连之前特意找巧沁打探过宋宜笑生辰的廖氏等人,也都只遣人送了礼上门,未敢打扰。
锦熏边念着礼单,边对宋宜笑悄悄道:“伊王殿下这回没了倒也及时,不然今儿就是夫人生辰,昨儿才开始预备,哪怕只是家宴也太忙了点,难免出错!”
“你再说这么不要命的话,我还是趁早打发你离这帝都越远越好!”宋宜笑拿她也是没办法了,有道是仆肖其主,自己怎么都不是说话没分寸的人啊!调教锦熏的赵妈妈,虽然被女儿尤庆春坑了把,行事风格也是谨慎的。
为什么锦熏总是教不会呢?
看着她吓得“扑通”一下跪倒,怯生生请罪的模样,宋宜笑都懒得多说了,只转头吩咐巧沁:“之前翠缥不是托我给她说人家吗?如今已经开年,这件事情可以办起来了,但有合适的只管报上来——也不只是给她一个人相看,其他年纪差不多的都看起来吧,别说我耽搁了你们青春!”
说完也不理会锦熏的哭着认错跟巧沁的面红耳赤,只问,“这两天有派人去宋府请安么?我那三妹妹跟四弟可还好?”
虽然芸姑说那对双生子好好养应该能活,而子嗣单薄的宋家也不可能不好好养——但到底是早产儿,宋宜笑还是不大放心的,之前就吩咐过隔日派人送点东西请个安,好带个平安消息回来。
这会见她问,巧沁忙去门外喊了负责此事的人来,那人来了之后,先说双生子都很健壮,连卢氏也已经开始安安心心的坐月子了,见宋宜笑露出松口气的表情,那人却踌躇起来。
“怎么?”宋宜笑察觉到,问。
“小的昨儿个去宋府时,蒙亲家老夫人召见,让小的带几句话转告夫人!”那人诚惶诚恐道,“亲家老夫人说,夫人您如今尚且年少,独自主持一府已是吃力,很不必再为娘家操心!”
宋宜笑闻言沉默了一会,才道:“我知道了。”
她关心卢氏母子虽然是存了补偿之意,但前前后后总也操了一番心。
如今庞氏这样明晃晃的过河拆桥也还罢了,同在帝都,宋家也不是没使唤的人,不打发自己左右心腹悄悄过来传这个话,反倒就着她派上门去的人转达——这不是存心想让宋宜笑在丈夫面前没脸吗?!
“我真是太天真了!”宋宜笑重生以来虽然干掉了柳氏,对于庞氏、宋缘这两位亲长,虽然不满,却也念着血缘没怎么样,场面上还恭敬有加——本以为做不成骨肉之亲,好歹也能井水不犯河水,谁想她愿意放过他们,他们倒是越发的不把她当人看了!!!
命左右取了荷包来赏了那跑腿的下人,打发他退下后,宋宜笑又把锦熏跟巧沁都赶了出去,独自沉思,“早先我才得太后赐婚时,衡山王府的大少奶奶就跟我提过,宋家那边是很不愿意看到我嫁来燕国公府的!成亲以来不见那边有什么动静,我只道木已成舟,他们也死了这条心!谁知却是逮着机会就要踩我一脚?”
又想到这回要没自己通过简虚白遣了芸姑去宋府,卢氏母子能不能活都不好说,如今宋家终于有了男嗣,庞氏不但不感激自己,反而可着劲儿落自己脸面——这类事情,自己这地祖母简直都做得习惯成自然乃至于理所当然了!
“坑了我上辈子不算,连我这辈子也不放过吗?!”宋宜笑擅长的是隐忍却不是逆来顺受,上辈子没个好下场也是因为韦梦盈改嫁时她实在太小了,到十二三岁懂点事时,柳氏已经生下男嗣,地位稳固,她内无长辈怜惜,外无强援,再多锦绣心思也回天无力!
但她这会可不是走投无路,宋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情无义,她已经有点受够了!
“来人!”下了决断之后,宋宜笑掩去眼中厉色,略整衣冠,唤进巧沁,“那个廖氏——就是夫君下属明员外之妻,她的情况你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