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半晌后,两位长公主搁了箸,下人奉上茶水漱口毕,晋国长公主直接端茶送客,把除了代国长公主外的人都打发了。
宋宜笑出门后故意放缓步伐,想找清江郡主说话,然而清江郡主却与长兴公主携了手朝一条岔路上去了——看着像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
这种情况宋宜笑觉得不大好打扰,便在外面等着。
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她们出来,她心生狐疑,招手喊过一个长公主府的下人,吩咐几句。那下人依言而去,半晌后却回禀道:“郡主与公主殿下已经走角门出府了!”
“这是故意躲着我?”宋宜笑闻言,既失落又觉得难以置信,“之前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不见,竟对我疏远到这地步?”
她难受了一阵,想到丈夫还在大门外等自己,才强按心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
其实清江郡主这会虽然确实跟长兴公主走角门出了长公主府,却也没走远。
“好了,长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现在可以说了吧?”看着马车出了角门外的巷子,清江郡主终于不耐烦长兴公主的东拉西扯,“你也知道我府里脱不开身,再这么故弄玄虚我可不跟你走了!”
郡主在席上就想找宋宜笑好好聊聊的,谁想家宴散后,她还没来得及喊宋宜笑,长兴公主先跟她说,有个地方一定要带她去——清江郡主虽然不喜欢长兴挤走裴幼蕊之举,但到底是嫡亲表妹,又还是自己弟媳,自然也不会怀疑她会害自己。
故而虽然问了几次,长兴公主都神神秘秘的说去了就知道,她还是忍到现在。
可眼下马车转过街角,正好看到燕国公府的马车在前面,清江郡主难免要催促了。
谁想长兴公主也瞥了眼前方的马车,轻笑了声,却坦然道:“其实根本没什么地方要带大姐去,不过是不想大姐去跟四弟妹说话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清江郡主万没想到她居然在耍自己,不禁恼了,“简直胡闹!给我停车!”
长兴公主忙拉住她,低声且快速的附耳道:“大姐这会找四弟妹,无非是想就元宵宫宴的事儿,提点四弟妹几句!可大姐您想过没有?四弟妹小小年纪就那么隐忍,谁知道会不会场面上满口答应,实则暗恨在心?!”
到时候,“她动不了您,万一迁怒四弟怎么办?!”
清江郡主脸色一变,喝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元宵宫宴的事情,同四弟妹有什么关系!?”
“大姐还要瞒我吗?”长兴公主拉着她袖子,不让她下车,目光紧紧的看着她,沉声道,“若元宵宫宴的事情与四弟妹没关系,那娘这几日做什么为此事到处奔走、试图平息?大姐平常最疼四弟妹,做什么今儿看到她却透着疏远?”
不待清江郡主回答,又道,“我知道我素来不喜欢四弟妹,大姐难免疑心我这是故意挑拨离间!可大姐总该相信我是真心担心四弟的!”
清江郡主脸色变幻,低喝道:“这样的话以后再也不要说了!莫忘记你如今是三弟的妻子,若叫三弟知道今日之言,他心里是什么感觉?”
只是郡主虽然呵斥了长兴公主,但望着燕国公府的马车消失在视线内,却也没有再喊人去拦,显然多多少少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长兴公主嘴上乖巧应下,却垂眸掩去眼底的算计:“宋氏贱人!本宫说了跟你走着瞧,你还真以为本宫会一直输给你?!”
——倒要看看她把清江郡主哄到自己这边后,没有这大姑子提携,没有这大姑子在晋国长公主面前斡旋,宋宜笑还能不能继续风生水起!
宋宜笑哪知道是长兴公主从中作梗?
回燕国公府的路上,她一直反复想着清江郡主对自己态度变化的缘故,却被简虚白看出端倪:“你有心事?”
“怎么会?”宋宜笑闻言忙掩饰道,“就是觉得有点累了!”
说着靠到了他肩上——她这会倒不是故意瞒丈夫,只是夺储之战已经正式开始,简虚白如今正得为太子一系的内忧外患操心,这种亲戚之间的矛盾,没必要一发现就推给丈夫。
兴许过几天她自己就能解决呢?
只是回府后,宋宜笑却没立刻派人给清江郡主府递帖子,而是打发巧沁去莱国公府,给谢依人提醒:“徐表哥话里的意思,毅平伯府后院如今都在那姨娘掌控之下,既然连表哥跟咱们府里的关系都敢挑拨,可见是个不安份的,还请谢姐姐多多留意!”
巧沁回来时带了一对宫绦:“谢小姐很感激夫人的提点,奴婢到时她恰好在挑宫绦,顺手给夫人拣了两根,让奴婢带回来给您佩着玩。”
宋宜笑接过看了看:“这两个颜色却鲜艳,等天气暖和点的时候尽可以用!”
说着交给锦熏,让她先收起来——这天再没其他事,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是曹老夫人的寿辰。
简虚白上完朝后,特意向兵部告了半日假,陪她去韦家道贺。
由于接到宋宜笑的提醒,原本打算大办的寿宴这会很是低调。
但简虚白的到来还是让席间增色不少——只是宴到中途,忽然有燕国公府的人找了过来,神情凝重的附在简虚白耳畔禀告数语。
之后简虚白虽然只皱了下眉,便谈笑如常,可他这会瞩目得很,一举一动哪能不被众人看在眼里?
“若有什么事,便叫他先走吧!”曹老夫人心念一转,就悄悄对宋宜笑道,“别为我这把老骨头耽搁了正事——你们今天能来,我啊已经很高兴了!”
宋宜笑瞥一眼丈夫,见他神情自若,也吃不准那人禀告了什么,正琢磨着回话,简虚白察觉到,却抬头朝曹老夫人笑了笑,道:“只是府里一点小事,底下人不识礼数,打扰之处,还请外祖母莫要见怪!”
说着朝曹老夫人举了举酒樽,一饮而尽,以示赔罪。
“无妨无妨!”曹老夫人自是连声表示不介意——不过帝都上下现在都知道,燕国公府是宋宜笑在主持,如果真是府里出了事,来人应该找宋宜笑禀告才是!
“定然是出了事情了,这外孙女婿要给外孙女做脸,才故作轻描淡写!”曹老夫人这么想着,略作沉吟,就示意左右来扶自己,道是:“老身不胜酒力,且先辞席,还请诸位莫怪!”
她这么一走,宾客们也就可以离开而不至于显得失礼了——果然简虚白夫妇起身相送后没多久,便寻了个机会告辞而去。
一出韦家的门,宋宜笑忙问之前那下人禀告了何事,简虚白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来喜怒,道:“皇舅方才下旨,诏自己静养期间,让太子摄政。”
——不管太子压不压得住场面,在显嘉帝不能亲自视朝的时候,这道圣旨对太子一系总是件好事。
无奈后面还有一道圣旨,“诏魏王、梁王、赵王均入朝为太子分忧!”
“三王皆入朝?”宋宜笑意外道,“赵王入朝是去年就有风声透露出来的,魏王则有代国姨母一直在为他奔波——陛下这回把梁王也塞了进去,这是不放心太子,给太子找个膀臂么?”
毕竟梁王是太子的胞弟。
“三王如今年纪都不大,哪怕是苏家精心教导的赵王,虽然在朝臣中间评价不俗,但要说手腕城府,都还稚嫩。”简虚白摇头道,“这事暂时可以放一放——眼下要命的却是伊王!”
宋宜笑诧异道:“圣旨没提到伊王啊?”
但看到丈夫有些冷峻的侧脸,猛然醒悟过来,“是之前陛下让伊王查崔见怜之事?”
“那时候皇舅好好儿的,伊王自然什么都看皇舅意思办。”简虚白颔首道,“可现在皇舅需要静养,倘若太子压不住裘漱霞,伊王又素来怯懦……”
之后的话他没说下去,但宋宜笑已经明白了:由于柳振溪的突然出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太子一系,本来就很被动。
之前显嘉帝拉偏架,派了墙头草的伊王负责彻查,才让太子一系有了喘息的余地。
可现在没了显嘉帝的亲自坐镇,伊王会倒向谁,只能各凭手段——万一他投靠裘漱霞那边,太子一系的下场可想而知!
宋宜笑正在沉吟,却听马车外传来侍卫的禀告:“公爷,东宫派了人来,道是太子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显然太子也察觉到了接下来的困境,需要立刻召集众人商议对策了!
简虚白应了一声,侧头在妻子鬓发上轻吻了下,低声叮嘱:“我若回来的晚,你自己安置,不要等我了——听话!”
宋宜笑目送他下车上马,扬鞭远去,轻叹一声,靠住车轸:“回府!”
她回到燕国公府后,才进内室换了身家常衣裙,小丫鬟又报:“三老爷派了人到门上,说端木老夫人大概会在二月初七抵达帝都,让公爷设法在那天腾出半日空,好去城外迎接!”
“我知道了。”宋宜笑点了点头,“着人去三叔那一趟,请教一下端木老夫人的喜好,我们也好做准备。”
打发下人退下之后,宋宜笑想起来丈夫提到端木老夫人就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下不免沉吟:“眼下他就够烦心的了,再听这么一件,岂不是雪上加霜?要不要过几天再告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