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面颊。仿佛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似乎是怕自己的手心太过粗糙,他又把手指翻过来,用比较细薄的食指背面擦干她脸上的泪珠……
于是,她的眼泪奇迹般的就止住了。
他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碧华摇摇头。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对她说:“好了,我们下山吧,你的家人一定等急了。”
碧华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受了那一番惊吓,早已是手酸脚软,浑身无力。
看出她的窘迫,他忽然一伸手,在她的膝下轻轻一抄,打横抱起她。
她低呼道:“你、你干什么?”
“山路难行,我抱你下去。”
她羞道:“你难道不怕别人看见?”
他纵身长笑,“谁敢多看一眼?”
果然,身后几个黑衣人俯身跪在那里,谁都不敢抬头。
她羞得将脸躲入他的怀中。他身上淡淡的男子气息传来,让人止不住的沉溺其中。
他抱着她下了山,山下,早有一辆黑漆马车停在那里。
马车上,一个黑衣人见到两人,慌忙跳下来,双手抱拳道:“邱迟见过主人!”
罗霄鸿一点头,“我们回城。”
“是。”
名叫邱迟的黑衣人为他们拂开车帘,他抱着她上了车。马车缓缓启动,往永宁城的方向驶去。
马车里十分宽敞豪华,脚下垫着的是名贵的虎皮,椅上的坐垫和靠背用的是清一色的绘着金丝牡丹的白色织锦。一张紫檀木的小几横在他们面前,几下还有几个垫脚用的绣墩。一盏铜鹤衔芝的香炉从车窗边斜斜地伸出来,铜鹤是缕空的,一缕暗香幽然而出。车壁上挂着一盏琉璃莲花灯,灯里点着红烛,盈盈的烛光给马车里染上一层动人的红色光晕。
灯光下,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他们一别数月,相思欲狂,此番相逢,如在梦中,千言万语在心头萦绕,一时竟不知从何开口。
良久,碧华幽幽道:“你走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话未说完,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哽咽。
他的手轻轻拂过她如水的秀发,“怎么会,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回来。”
碧华抬头看着他,“你家里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说:“我家里的事情都已经办妥,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以后我都在这里,在你身边,好不好?”
碧华又惊又喜,“真的?”
他轻轻点头:“真的。”
碧华小声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当然不是梦。”他扶正她的身子,牢牢盯着她的眼睛,“真的是我,我回来了。”
碧华痴痴看着他,两月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一些,脸上隐隐带着风霜之色。他的眼神,灼热缠绵,如隽如刻,更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情愫,深深隐藏在其中。
一时间,她竟有些恍惚。
今夕是何夕?
万水千山,天涯险阻,是怎样的命运,让你奇迹般的出现在我面前?
她重又纵身投入他怀中,喃喃道:“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
他将碧华紧紧拥在胸前,紧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沉声道:“对不起,我来迟一步,让你受苦了!”
碧华低声道:“不、不关你的事,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早已掉到悬崖下去了。”
想起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碧华一阵后怕,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会及时赶来?”
他说:“我一回来,就得到你被人掳走的消息,你爹差不多把整个永宁郡翻了个遍,却没有你的半分踪迹,我猜想那些人肯定带着你出了城,所以决定到城外来碰碰运气,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在城外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她好奇道:“什么蛛丝马迹?”
他看着她,顿了顿,才道:“我在城外碰到了几个可疑人物,又在他们的身上发现了青鸾花的香气,于是就派人暗地里跟着他们。”
他微笑道:“青鸾花的香气本来就十分浓烈,而我又天生对香气敏感,这才机缘巧合,误打误撞救了你。”
碧华道:“我也没想到,青鸾花不仅是难得一见的奇珍药材,它的香气居然还能解开迷药的效力。”
他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为什么要掳劫你?”
碧华于是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他。
听说她在破庙里差点受辱,他的脸上陡然变色,目光如霜,杀意骤现。
碧华低声问:“你怎么了?”
他闷闷地说:“你不能体会,一个男人听说他所爱的人被人欺负时的感觉!可惜乔二已死,不然我一定会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乔二死了?”碧华一下子傻了:“难道是我杀了他?”
罗霄鸿安慰道:“你毋须自责,他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碧华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冷,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本想着救人一命,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谁知道最后却变成这样!”
感受到她的颤抖,他忽然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问道:“碧华,当初你帮助他们的时候,是希望他们来报答你吗?”
碧华断然道:“不是。”
“你有对不起他们吗?你有伤害过他们吗?”
“没有。”
“那么,你还懊恼什么呢?你帮助过他们,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你却被他们如此对待,是他们错了,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们自作自受。”
碧华看着他,喃喃道:“可是……他们终究是因我而死……”
罗霄鸿道:“世上的事情本就是如此,有的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办成好事,做了好事也不一定会有好报,不然就没有东郭先生和狼的典故了。”
听了他的话,碧华轻轻吁了口气。
“不要想太多。”他更紧的拥住她,“那些事,已经都过去了。”
碧华点点头,他的话让她信服,让她心安。是的,如他所说,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