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现得太突然,所有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该怎么办。
“那……那不是,上次跟千绝姑娘在一起的殿下么?怎么?”
马车上的唐茗瞪大了眼睛和嘴巴,惊讶得能吞下一整只鸡蛋。
纯然脸上挂着幸福洋溢的笑容,转眸对百里夙夜娇嗔道:“殿下,就是这家店了。然儿来大胤之前,有人跟然儿专门推荐过哦。”
她回眸的瞬间,刚好看到了马上的闻人千绝。
漂亮的水眸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丝害怕,那个女人,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
绝对不能让殿下看到她!
纯然的脑子里,在刹那间只剩了这一个念头。
走到小石头子上,顺势一崴脚……
“啊——殿下……”
她的拢烟眉一蹙,漂亮的小脸蛋上满是惊吓,差点要跌倒在路边。
玄色的身影一闪,牢牢地托住了纯然的身体。
“这么不小心……”
百里夙夜皱眉。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纯然这么好,只是初见的时候,她在骏马上奔驰的身影,让他心中某个柔软的角度砰然一动。
好像心里莫名缺失的一块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点一般。
哪怕眼前的女人总会让他觉得不太对劲,却……无论如何不能放手。
“殿下,然儿的脚,似乎是扭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泛起了泪水,好一个我见犹怜。
百里夙夜二话不说,把纯然打横抱起,走进了面前的那家店。
眼睁睁看着那道玄色的身影抱着纯然消失在了面前。
闻人千绝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嘶——”
骏马感觉到了主人的不适,不安地长嘶一声。
下一刻,闻人千绝就从骏马上坠了下去……
裴远空眸子一凛,立刻从马上跃起纵身飞跃过去……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一袭红衣从马车当中掠出,宛如一道红光,在闻人千绝落下马车之前,就接住了她的身体。
稳稳地将那个瘦弱的身影抱在怀中,红色的身影凌空一转,竟然半空折返,又落在了闻人千绝的马匹上!
极漂亮的手从红色的袖口探了出来,瞬间封住了闻人千绝的几处大穴,避免她血气翻涌,攻伤心脉。
随后,从一个镶金的白玉小瓶中倒出一粒药丸,给她喂了下去。
面纱后面的声音极力压低:“白府在哪里?”
裴远空瞬间眯了眯桃花眸,这个人的身手,简直高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他,到底是谁?
闻人千绝口中的客人……是来解开情毒的?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呢。
一行人离开后,百里夙夜进门便放下了纯然,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再度走出了门,向外看去。
门口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什么都没有。
奇怪……
百里夙夜略一皱眉,自己最近的感觉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为什么觉得外面有什么东西无比重要?
疑惑只是一刹的事情,很快,他回到了店内……
黑暗当中。好像前半生的光影在自己的面前一幕幕地流淌过去。
闻人千绝独自站在黑暗中,看着“组织”中的好友背叛自己,看着同伴的血。然后一幕幕的变化,她变成了闻人府的废柴小姐。
一路走来,那些曾经陪伴过她的面容。
厨房里,一个年轻男人笑着,如阳光一般,把刚刚出锅的糕点端到了她的面前:“千绝,吃点么?”
卫卿挽……
闻人千绝刚刚伸出手,面前的声音便如玻璃摔在地上一般破碎了。
然后是某个冷酷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把娑婆果塞到了她的口中。是那个男人在冗长的通道里被丝线牵连起来,半身是神半身白骨。
她蹲下来,执拗地抬头。想改变这一切。
可,每当她伸出手的一瞬间,什么都会变成梦幻泡影。
最终,定格在那男人的背影。
他的怀中,抱着另一个女人。
“千绝,醒醒。”
梦中突然出现的少年在呼唤她,少年笑得肆意飞扬,殷红的唇,玉石般洁白的牙齿,面容跟豆腐一般白皙鲜嫩。
这般容色,绝不是人间所有。
“无痴……”
闻人千绝皱眉,蓦然睁开了眼睛!
一袭红色的妖艳,焦急地站在她的床边,声音如玉石如风中的低吟,好听得不像是凡人:“千绝,你醒了?”
闻人千绝眼神迷茫了一瞬,然后才想起此人的身份……
无心谷谷主。
他原本的声音原来是这般好听的。为什么要刻意压制?
等等!
他不是个老人么?
“可算醒了。”这声音很淡,却是忍不住的欣慰。白盛落淡淡的容貌映入眼帘,显然对她很是担心。
“我睡了多久?”
闻人千绝缓慢撑着坐了起来。这么一动,才发现全身骨头都在疼,龇牙咧嘴。
“三天了……”
白盛落有些不忍,还是开口了。
“哦……”
闻人千绝缓慢地应着。眼睛无神,绝口不提那天自己见到的事情。
“千绝。”白盛落抓住了她的双肩:“难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问……”闻人千绝摇摇头:“不,我没什么想问的。”
谷主冷哼了一声:“就是这副性子。”这次听来,他的声音跟之前一般无二,想来是自己刚刚睡醒的时候,听错了吧。
闻人千绝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比如殿下的事情。比如……那个女人,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白盛落难得地有点激动起来。
闻人千绝外冷内热,她对身边的人有多在乎,盛落很清楚!
就是不想她把太多情绪藏在心里委屈自己!
“那个女人我认识。柔兰的纯然公主。”闻人千绝的声音很平静。她伸出一只手,慢慢地覆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
白盛落站了起来:“醒了,就出来吃饭吧。你的身体我看过,没有大碍。有个人,或许你会想见见。”
闻人千绝强撑着吃下了半碗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像是大病了一场,支撑着她身体的最后的那根弦,像是被扯断了一般,让她一下子无所依凭,疼痛不堪。
饶是闻人千绝有了心理准备,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下。
房间里,站着一个记不清面貌的人,看着没什么特殊,可是,周身散发着一种浑厚的内力。
正是夜宫的管家!
“太子妃。”
管家见到闻人千绝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冲口而出。
闻人千绝摆摆手:“管家到这里做什么?难道是他……他有什么事了?”
“没有。”
管家那天亲眼看到闻人千绝的反应,心里始终放不下,不得不来看看。
“只是有几句话,是我必须要跟太子妃说的。这话不说,将来哪一天殿下想起了一切,便是我万死不足以赎罪的时候了。”
闻人千绝淡淡地笑了笑,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了,也给管家指了一个座位:“坐吧,我没什么主仆观念。”
管家没坐:“太子妃始终是闻人千绝,不会是什么纯然公主。这点您大可以放心。”
闻人千绝一震。
她从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管家,竟然会这么向着自己。眼眶不禁有点发热。
“我来,也不是要给太子妃添堵的。”管家继续道:“只是有件事,太子妃必须知道。”
闻人千绝疑惑:“是什么事?”
管家道:“从主上喝下忘情水后,虽然忘记了千绝姑娘,但是,据老奴观察,情从来没断过,殿下总会不自觉地拿起太子妃以前用的东西,回到太子妃曾经的住处。甚至走过和太子妃一起走的地方。”
闻人千绝死死捏着茶杯,心里说不激动是假的。
她那么念着那个死变态,是不亏的。
他也同样这么念着自己。
“在太子妃刚刚离开京城的那天,主上出门,在外面遇到了一个女人,打扮得跟曾经太子妃喜欢的装扮一模一样。从背影上看几乎分辨不清。主上便追了过去……”
闻人千绝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接下来的话不用管家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清楚了她的行踪,也发现了百里夙夜的软肋。利用他不能忘情,打造了另一个假的“闻人千绝”!
说白了,纯然不过是趁着她不在,造出的一个替身而已!
“好计策。”
闻人千绝冷冷一哼。
管家见她明白了,也不禁有点高兴:“老奴要说的话就这么多了。太子妃自己多加保重。虽然纯然公主弥补了主上心里的空缺,但看来,主上始终对她不是那么动心的。”
“哦?”
闻人千绝挑眉。
“主上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她那么青睐。只是跟着自己的心在走。太子妃,假以时日,一切一定能回到最初的样子的。”管家重重地强调了最后一句。
闻人千绝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管家摇头:“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送了管家出去,闻人千绝精神了不少。
前有狼后有虎也就罢了。这叫什么?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还真应了百里鸢的那句话了。
“在想什么?”
一道身影挡在了闻人千绝的前面。
闻人千绝琢磨着往前走,丝毫没有发现前面多出了个人来,下意识答道:“想想贼的想法。”
“贼的想法?”
对方显然诧异,语气中含着疑惑。
闻人千绝的目光一动,瞥到了对方腰间一个贵重无比的紫金小算盘。这才扬头:“欧阳?你怎么也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该来看看?”欧阳君诺的笑容依旧温润。只是在接触到闻人千绝瘦了一圈的面容时,隐隐地泛起伤痛。不得不隐藏了一下。
“你也知道纯然的事情了?”闻人千绝的心情好了许多,可欧阳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无论什么原因,看到闻人千绝为此受苦,心痛的是他!
“嗯。那件事情我调查过了。纯然应该最初是打扮得像你的样子,才能接近夜的。”欧阳君诺苦笑了一下:“正因为像你,大概夜的潜意识里有失而复得这一点,反而对她好上加好,别人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