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雁怀实在是没有什么要说的了,眸子里的颜色几经变换,才道:“你们小心。”
“好。”
欧阳君诺的笑意在夜色淡淡绽开,仿佛梨花一般,清淡高洁,他身上是慵懒的贵公子之气,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礼数周全。
道别后,才转身追上闻人千绝他们。
闻人千绝的古刀仍然背在后背上,不到关键时刻,她也懒得解下来,对付外面的小杂鱼,一把小匕首足矣。
谁知道,走到建筑的门口时,除了两边的芭蕉树之外,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偌大的建筑,没有守护!
闻人千绝眸子一深,目光立刻四处搜索!
根据她当杀手的经验,一般不设防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埋伏,诱敌深入!一种,是里面他们想要的东西已经被移走了。
这两种,在这栋建筑面前都不成立。
埋伏,没人知道他们来。
而压住誓言条的誓言碑根本无法移动!更不可能被移走了。
那么说,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蛊后太过强大,自己足矣,根本不需要什么守卫!
“这蛊后,倒是最自己很有信心。”闻人千绝痞气十足,嘴角的弧线略微上翘着。
欧阳君诺伸出手指,抹了一下建筑上的苔藓,才笑:“嗯。”
百里夙夜的目光在苔藓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继续朝着里面走了进去,一贯淡漠的神情上,一丁点的变化都没有!
走到建筑的里面,竟然也生长着各种植物。
穿过,是个院子。
院子当中仿佛有一眼泉水,誓言碑,就压在了那里!
闻人千绝走了过去,忽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在泉水的背后,一个单薄的声音正在那里!坐着……
天色很晚了,那人长什么样子,在干嘛,完全看不清……
闻人千绝跟身边的两人对了个眼色,百里夙夜绝美的容颜上,一点波澜也没有。即使是埋伏,也坦然走了过去。
闻人千绝想身后拉住他,却在伸出手的一瞬,顿了顿,没动。
这一幕都被欧阳君诺看在了眼中,他走了过去:“夜。我过去看看,你先等等。”然后不由分说地先走了过去。
闻人千绝手中的匕首已经狠狠地捏住。
万一那人忽然发动攻击,她会保证自己的匕首在一瞬间贯穿他的头颅!
可,欧阳君诺的步履慵懒中带着风度,淡淡地走近,那人,却仍然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欧阳君诺踏入了冰冷的泉水中,走到了誓言碑的前面……
背影如清风明月,那么的不可一世。
他俯身,颀长的身材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刚想伸手,却听到一个空灵慵懒的声音:“深夜有客,为什么不先跟主人打一声招呼?”
她明显是刚睡醒,甚至在说完之后还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主人?
闻人千绝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她竟然是蛊后!
“你是蛊后?”
闻人千绝开门见山,也懒得打什么哈哈。
“……”那人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仿佛很缓慢地梳着自己蜿蜒到地上的长发:“外面的人,都是这么叫我的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攻击力。
像是一个勘破红尘的女人刚刚睡醒,青春正好,而她的心已经了无尘埃。
“我们进来,是想来取一样东西。”闻人千绝的声音清澈,索性走了过去,绕过了泉水,逐渐走到她的面前。
走的近了,才能看清这个女人的容貌,很苍白……
简直苍白得过分了!
长发漆黑,垂坠到了地上,仿佛什么的有生命的物体一般。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无神地嵌在苍白的小脸上,一样的无神。见闻人千绝走近,她身上仍然没有散发出任何煞气。
反而淡淡地看向了愿望:“你们想要什么?”
“誓言碑下的一张誓言条。”闻人千绝疏懒落拓,笑容依旧。
如果能不动手,对于他们来说,当然再好不过。
“唔……”蛊后苍白的小手伸出,支着自己的头颅,仿佛在想着什么吃力的东西,乌溜溜的眼睛痴痴的:“你的意思是说,蛊族有人再度跟外界做交易了。”
怎么?
闻人千绝听她的意思,似乎很久都不搭理蛊族的事情了似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闻人千绝还是回答了:“嗯。”
“这样啊。”蛊后淡淡地应了,随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怪不得你们都找到了这个地方来。”
她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丝毫没有怪他们不打招呼就闯入了其中。
然后,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轻声道:“你们请便吧。”说罢,也没离开椅子,就那么靠在了宽大的椅子上缩成了一团,眼眸又像是微微地阖上了……
无论如何,闻人千绝都没料到,蛊后会是这副态度!
她根本什么都不管了么?
楼雁怀的故事当中,她可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能干掉曾经那对灵力极高的同体双生兄妹,然后镇压其他人手段也十分残忍。
而此刻,她就像是一个先天不足的小女孩那般,窝在这张椅子上,睡在外面,动都懒得动一下……
让人忍不住怜惜!
百里夙夜的目光冷漠,淡淡地落到了蛊后的身上,目光逐渐下移,定在了某处,随即,便是一顿……
蛊后的腿上,似乎受过极为严重的伤。
闻人千绝顺着目光也看了过去,几乎明白了……
火烧一般的痕迹,蔓延在她的脚踝上,已经被纹身纹上了一条火红的蛇纹,所以看不太出来,那蛇顺着伤痕变得十分诡异!
她大概不是不想管,而是离开这张椅子都困难!
蛊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蛊族人竟然不知道?
欧阳君诺俯身下去,刚要去拿起泉水里的誓言碑,忽然,蛊后又睁眼了:“等等。”
后悔了?
闻人千绝仍旧站在她的身边,眉头微微一皱。
却见这次蛊后挥挥手,园子里面的灯光逐盏亮起,照清了园子当中的景物,她的容颜显得更加苍白了:“小心碑。”
只是三个字,莫名其妙。
然后,略一思忖又道:“不行,需要女子去动。”
目光,在看向闻人千绝。在场只有她一个女的。她点点头,走了过去,在接触到誓言碑的一刹那……
那碑忽然转了个方向,上面的石头开始剥落,出现了一张人脸!
是男人的脸!
疯狂地撕咬着:“臭婊子!有种你把老子放出来!你竟敢背叛我!你只是老子手里的一枚小棋子,杀掉那对兄妹,蛊主本应该是我!”那男人骂得凶恶!
闻人千绝后退一步,可手里的匕首却毫不犹豫地逼了上去!直接切在了那男人脑袋的脖颈上,眸子冷如寒冰:“闭嘴!”
声音的寒气更重!
那男人见如此,反倒被吓住了。认真看了一下,才恹恹道:“你……你不是她……”
他被困在了石头中,只有一个脑袋能露出来。可……石头根本不能完全装下一个成年男子!
闻人千绝眉头越皱越深……
这个男人,必是被斩断了四肢!然后塞到了这个石头里的……就跟不倒翁一般……
他,居然还能活着?
男人身上的蛊发作了,见眼前的人不是自己要报仇的人,闭上了眼睛回归平静。竟然又陷入了永眠。
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闻人千绝都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不要紧,你现在可以移开誓言碑了,找到你们要的东西后,尽快阖上。然后离开蛊族吧。”蛊后似乎才睡醒,话说的多了,然而,仍是语气恹恹,神态迷蒙。
石碑里的这个男人……
是蛊后压进去的?
这才像是传说中的那般,联系刚才那男人说的话……原来他就是当初叛乱力量的源头,是他,将蛊后从外面捡了回来,利用蛊后得到了那对兄妹的信任,然后强迫蛊后学了高深的蛊术后,一举杀掉那对兄妹。
他以为从此自己就能登上蛊主的位置……
却不想被蛊后斩断了四肢,放在了誓言碑里。
坐在椅子上的蛊后,完全不像是看起来那么柔弱。有趣的是,她现在反而那么柔软,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
闻人千绝没在多想,轻轻触碰下,誓言碑自己就移开了。
下面压着无数的誓言条,闻人千绝俯身,目光接触到第一张誓言条,赫然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名字:耶律修!
就是这个!
她将纸张拿了起来,目光在上面逡巡着,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
随后,将誓言条递给了百里夙夜和欧阳君诺他们。
事情……
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复杂许多!
契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耶律修给她们提供奴仆和金银,甚至是提供许多死刑犯人供她们炼蛊,而那些蛊族人……则想办法将自己只做到蛊毒下入水中!
不求全城僵尸,也得弄成一场声势浩大的瘟疫!
“千绝,你怎么看?”欧阳君诺看过后,将誓言条重新递给了闻人千绝,闻人千绝将誓言条压了回去。
誓言碑在她的面前重新愈合,将那男人埋在了其中。
闻人千绝还没等说话呢……
蛊后却睁开了眼睛,凝眸望着她:“你……是闻人千绝?”
此言一出,连百里夙夜的眉头都挑起,暗夜般的眸子中,涌动着莫名的光。
这个蛊后显然已经不管蛊族许久了,怎么还能知道闻人千绝!?
这么一问,闻人千绝也想起来了,在那天杀死尹为跟蛊物交手的时候,为首的蛊态人曾经说过:“蛊主找你。”
蛊后为何会知道她,为何要找她?
“嗯,我是闻人千绝。”她点点头。
蛊后不紧不慢地开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