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出修后,修一脸歉然。
靳楼只拍他的肩,“修,可别对我这样。”
修摇头,“我是差点……害了你们两个。”
“这也怪不了你不是。风波,比我想得容易平息得多。”靳楼吐口气,“至于夜霖么……我自是会处之鞭尸之刑。”
“他,竟敢吻了王纱凉。”修摇头,又回头看着靳楼,道:“其实不瞒你。我一直以为,王纱凉不是那么爱你的。看你为她做得这些,我也一度以为不值。不过,我没想到,她会为了你杀人。”
靳楼凝眉,“你是说……”
“诶,我在隔壁多少听到些,之前她对你那样说,也许只是为了让你不要在冲动下杀了夜霖害了自己。”
靳楼深深看了修一眼,似才明白过来,飞速回了望清宫。
修苦笑一下,转身回府。他们这样,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
回府时,冷织袭在门口站着,面上的担忧,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消散。
他发出了由衷的笑颜,紧紧拥抱了那个温柔如斯的姑娘。
望清宫内。靳楼赶入内室,看见了蹲在床榻上的王纱凉。
她刚泡了热水浴,却还是颤抖,不知是不是因为寒冷。
他走上前把她揉进怀里,那么想给她以温暖。
“管我做甚?”她只道。
“有什么话……你该直接说出来啊。”
“我无话可说。你本来就没相信过我。你……还在生气吧。那天我不过对李夙铃说了那些话,你就一晚上都没回来。我等了你一晚上啊。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找你时却被劫走了。我知道你会担心,还在替你着急。你……你莫要关心我了。韩茹受伤了,你第一个帮她,修心里内疚,你便又去劝他。你那么忙……不要管我了。”
这次,他倒真的听懂了。嘴角有了几分笑颜,他更加用力地抱紧她:“那要不要再解释下,那日为何要对那个叫……李夙铃的良人,说那样一番话?”
“我都还没问你呢……”王纱凉压下心里的不安,只问,“后来出门……我也看见了茶阁外你布下的陷阱。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带韩茹啊?”
靳楼摇头叹口气,“因为不相信她的人,是你不是我。”
听明白他的含义,王纱凉却是惧意更甚。
靳楼无奈:“你若真那么不喜欢她……”
王纱凉摇头,“她很好。若这样……我不是太不大度了么?”——若是那样,自己就彻彻底底地输了啊。不过,他真的那么相信她么……
“月儿,真的又在吃醋?”
“什么叫‘又’?”王纱凉不满嘟囔。
靳楼挑眉,“是啊,好像的确不是那样呢。要不你为何要对李夙铃说那种话?”
“因为……因为只是宫里说我老霸着你,有闲话,说我不配做皇后。而且……我生的又是女儿,他们说,你要多临幸妃子才会有麟儿啊。我只是为了不让他们说闲话。李夙铃听了我的话,给她那几个好姐妹一转告,大家都知道就不会再说我了啊。”
听罢,他不自禁吻了她的额头。
“你……会不喜欢吧。我又用心计了……”
他手指顺着她乌黑发丝往下,“怎么会,月儿,我怎会?只是,你都可以说的……不用这么辛苦的。而且你根本不用理他们。说到底,这样的苦恼也是我造成的吧。”
王纱凉苦笑。——总算,暂时瞒了过去吧。
他感到她的肩还在颤抖,便轻声道:“你为了我……竟杀人了么……”
她身子一僵。
他便道:“是怨我呢。”
她摇头,“没事。只是……想起他临死时瞪我的样子,有些怕罢了……”
“我在这里。”他出言安慰,右手不断顺着她的脊柱轻拍。
“嗯……”她把头枕在他的肩。——楼,若为了你下地狱,不悔。反正……也是要下地狱的吧。自己,欠你的,这一生也偿不完。
而之后,王纱凉才从靳楼那里了解到,夜霖此番的原因,竟然只是为了杨洛。
在城郊偷袭王纱凉,是为杨洛,再明显不过,并没有王纱凉他们揣测的更多阴谋。
奉杨迪之命暗杀王德宗等等,只因为杨迪是杨洛的爹。
不杀王纱凉,是因杨洛之前对他说过不能害王纱凉。
不动王纱凉,是因爱杨洛的他不会让自己碰别的女人。
而杀靳楼,只是为了不让靳楼杀王箫连,因为杨洛嘱咐过他。
之前,靳楼也是猜测。这些猜测,被夜霖自己证实。
此刻,王纱凉在望清宫里召见杨洛,亦是有些难过,问了她几句。
——那个男子,竟爱得如此决绝。
不管哪一样,甚至包括最后,知道没有办法直接杀靳楼,给自己下了同归于尽的“双生杀”。
坐在一旁的杨洛,脸色也有些苍白。“我从没想过……”
王纱凉苦笑,“恨我么……是我杀了夜霖。哥哥……也因为我而不曾对你好……你最有立场恨我了……”
“皇后……”杨洛起身欠身,“杨洛替之前夜霖对您的伤害道歉。杨洛不会怪你。爱爱人所爱,是我从夜霖身上学到的。”
“爱爱人所爱……”王纱凉重复了句。
“我想问……先皇他……”杨洛踌躇一下,又问,“他受伤了么……”
“你听说了游湖的事,所以猜到哥哥来了?”王纱凉提眉,“我昏迷了很久……也不知道哥哥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他们俩真若打起来,我该如何……”
“皇后——”杨洛蓦地跪下,道,“恕杨洛大胆,皇上他……不会放过先皇的。皇上那么小心谨慎的人……不会允许有一股随时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势力存在的。”
“可是……楼答应过我,不杀哥哥……”王纱凉说着,眼中又浮起一层迷蒙之色。
是了,游湖的时候,尤其在毒发的他被王箫连用剑指着的时候,她感到了强大的杀气。
她蓦地收紧手指。
“你先回去吧……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他伤害到哥哥的。王家……不会绝后。”她皱眉道。
“是,杨洛这就告退。”杨洛起身回宫。
脑中第一次无比清晰映入夜霖的样子。
那个,在自己面前几乎不多什么话的男子;那个,自己从未在意过的男子。
她突然驻足,又转身回到殿内。王纱凉已起身准备离开,回头看见她着急的样子,又问:“还有事么?”
“杨洛大胆……求皇后一件事。”
“何事?”
“皇上下令……不但要对夜霖鞭尸……还要把其人头在城门口悬挂三日。请皇后——”
“罢,我知道,会劝他。只是,劝不劝得了,我不能保证。”
“皇后——”
“要知道夜霖……犯了他的忌讳。”王纱凉亦叹了口气,“先回去歇着吧。我亦累了,要好好想想,你适才说的话。对了——以后若觉无聊,进宫来找我聊聊吧。说来,这前朝人士,就只剩你我了。”
杨洛看着殿上人,盛容盛妆、却那么孤独的样子,亦忍不住叹口气。
只是她又怎能有办法,只能转身离去。心里只有祈求靳楼不会对王箫连怎么样。否则,那个孤独的女子,是不是再也不能够承受?
靳念不过数月大,已被赐了一座宫殿。名曰落辰宫。
靳楼把她比作,坠落凡间的星辰。
王纱凉此刻还是去了落宸宫,嬷嬷们告诉她,靳念刚睡过去。
王纱凉上前看着篮子里她粉嫩嫩的肌肤,如轻轻一掐就能有水。
她挥手屏退了嬷嬷们,就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
——这个心里最深的牵挂。
念念啊,你选择来到这个世上,可做好承受的准备了么?
看来,等你懂事后,我是不是要对你不那么好,要你学会独立,学会靠自己。另一面,我也要教好你,不要你以为独自一个人生活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抛弃了你,不要以为,靠自己活,就拒绝依赖所有人……
可是,我却又怕自己来不及啊,来不及告诉你这么多……
她絮絮地说了好久好久,疲惫地靠在床柱睡了过去。
自己,是被脸上痒痒的感觉弄醒的。
睁眼看——靳念被靳楼抱着,支着小手摸自己的脸。
王纱凉一笑轻轻捏住了靳念的手,“啊,母后不高兴了。念念把母后吵醒了。”
靳念睁大的眼睛,水灵灵地转,继而瞬也不瞬地看着王纱凉。
王纱凉忍不住松开靳念的手,转而敲向靳楼:“楼,我要抱抱她。”
靳楼点头,便把靳念递到王纱凉手上。
靳念哇一声就哭了,一脸委屈。
王纱凉皱眉,哄着:“念念这是怎么了?”
靳楼笑着抱回靳念,又道:“小孩子的想法,我们到底猜不到。”
“那么小的孩子有什么想法?”王纱凉站起身,面上难以掩盖的失望,“她刚才……不是很想让我抱的样子么?人说女儿依赖爹,看来倒是真的。”
“好了,你啊。”靳楼宠溺地笑着,一边哄着靳念,一边又道,“你怎么能就在睡了,小心着凉。”
“嗯。”王纱凉点头,眼睛又望向靳念,还是伸出手轻轻摸了她小小的脸蛋。这下,小家伙没有哭。
“等大些就好了。”靳楼安慰她一句。
“楼啊,你以后不要太宠她了。你看我就是活生生一个例子,小时候被所有人宠惯了……”
“月儿——”他锁眉。
“我只是说……你太宠她了就不会宠我了。”王纱凉挤出一抹笑颜,转身走出,“饿了呢,我们去用晚膳。”
靳楼抱着靳念向外走去,看着王纱凉轻快的背影,轻轻眯了眼睛。——好,你不要我知道,我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