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用尽全力,总算将王华溢拖到酒楼门口。
面部受伤捂住脸,一时看不清东西的老夫妻发狂般在酒楼内乱扔乱砸,桌椅的木屑乱溅,嘴里骂着小怜,让她赶快出来受死。
小怜看着酒楼门口射进来的阳光已经触手可及。
她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就让那两个疯子在那里乱砸吧,她要带着王华溢出去了。
小怜刚松一口气,那几名躲在角落害怕小怜毒药的镖师却不肯就此罢休,在角落里喊道:“两位老前辈,他们到了门口。”
老夫妻两人虽然一时看不见东西,大门的方位却还记得,提着手中的拐杖,如两只黑色的大鸟,跃了几下,已经到了酒楼门前。
小怜被他们封住去路,希望落空,禁不住狠狠咬住嘴唇。
两人狰狞的脸孔近在咫尺,她尽力掩住呼吸,拖着王华溢躲到一张饭桌后面。
她很安静,老夫妻两人侧耳细听也找不到她的位置。
不料那名镖师继续叫道:“老前辈,他们躲在向左一步的桌子后面。”
老头的木杖立时呼地从她面前扫过,老太婆的铁杖也猛地向着这里一敲,遮挡两人的桌子立刻粉身碎骨。
小怜看看身旁,面色铁青气息微弱的王华溢。
他刚才为了她不顾生死,她又何尝怕死,怕被人抓住。
她突然站起来转身就向酒楼里跑去。
老夫妻两人同时捕捉到了小怜的声音,她怕不能将他们吸引过来,还用话语来故意激怒他们:“你们不是要抓我吗,我就在这里,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抓得到。”
地上到处是桌椅残骸和刚才被杀者的尸体,她步伐轻快地踏过满地狼藉,窈窕的身形像一只轻巧的燕子,专拣难走和狭窄的地方经过。
老夫妻顿顿拐杖,顺着小怜发出的声音,向着那里掠来。
小怜身子虽然轻巧,他们却有高超的轻功,飞跃了几下,已经到了小怜身边。
小怜看他们过来,面容可怖,神情狰狞,可她没有时间害怕,向旁边高大坚固的紫檀柜台一躲,砰地一声,紫檀柜台碎成齑粉。
柜台的碎块纷纷砸在小怜身上,她忍着痛,又向旁边的衣帽架躲去,老太婆循声追去,小怜一把推倒衣帽架,向着老太婆砸来,右边的老头一脚踩在刚才洒的满地的菜汤上,小怜灵敏地从他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
老太婆将衣帽架向旁边一推,却撞在了老头子的身上。
两个人经此一战十分狼狈,站在那里,互相埋怨起来。
小怜扑哧一笑,她本来是很害怕的,现在放手一搏,才发现很多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她的笑声又吸引着老夫妻来追她,她专拣障碍多的地方走,老夫妻眼睛不能视物,追赶她的时候,免不了继续磕磕碰碰。
那几名镖师躲在一旁,继续饶舌,不停地给老两口指点方向,恨不能让他们将小怜毙于杖下。
小怜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向着他们跑了过去,嘴中叫道:“我就在这里。”
老夫妻一再扑空,心中更加愤恨,怒气冲冲地扑了过来。
小怜却在马上要接近镖师躲藏之处,悄无声息,迅速地转移了方向,那几个镖师看着小怜突然跑来,心中就叫道不好,还没有来得及跟着躲开。
小怜已经绕到了他们的身后,叫道:“有本事你们就用拐杖砸死我!”
两支重如泰山的拐杖朝着小怜的方向狠狠地砸了过来,前面挡着的却是那几名镖师。
其中一名镖师大张着嘴,还没来得及求饶,已经被砸得脑浆迸裂,鲜血流满一地。
小怜面容平静,轻哼一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既然想要害人,总要提防着别人也会这样的害他们。
几名镖师看着同伴惨死在自己眼前,事情太过突然,一时愣住。
老夫妻已经感觉到打中了东西,面色一喜,猛烈的杖风又扫了过来。
几名镖师当中又有人归西。
剩下的三个人,大叫着:“老前辈,别打了,是自己人。饶命啊饶命啊。”
老头子冷哼了一声,停住拐杖。
老太婆恶狠狠地说道:“打死你们也不枉,一群废物,连个小姑娘也不敢捉,只能躲在这里指指点点,让我一杖结果你们倒也痛快。”
三人闻言已经挤成一团,一个机灵点的忙说:“我们能看见,马上帮你两位老前辈把那个臭丫头捉来。”
老太婆一顿铁杖,沉声说道:“就给你们一点时间。”
那三个人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起身向小怜扑去,小怜抽身便跑。
只是她没有武功,那三个大男人眼明心亮,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已经将她堵在酒楼的角落。
她正要伸手掏出怀中的毒药,一个男人抢先一步上前,扭住了她的胳膊。
小怜一挣扎,那个男人使劲掰住她的胳膊,一声脆响,一只胳膊生生脱臼,小怜痛呼出声。
她抬头看见那个男人阴谋得逞的诡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用力,忍住痛,不发一言。
那个男人叫道:“老前辈,我们把她抓住了。”
老头和老太婆兴冲冲地跃了过来,向着小怜说道:“你这个贱婢,敢用毒药暗算我们,赶快把解药交出来。”
小怜看他们一眼,情形的确很惨,却还是冷着声说道:“我没有解药,你们中了毒,不如就等死吧。”
既然再次落到他们手里,她没想活着离开,何必与他们客气。
老太婆大怒,说道:“想来你也不知道解药,就让我先结果了你,再从你身上搜出来。”
其余三名大汉,说道:“老前辈,这是要献给我们大王的。”
老头冷声说道:“你们大王的钱财我会退还,这个丫头今天非死不可。”
三个大汉,正要再阻拦,老太婆不耐烦地说道:“再啰嗦,连你们一起打死。”
小怜抬头看着老太婆,突然轻笑出声。
老太婆侧耳听到她清脆的笑声,说道:“你笑什么?”
小怜垂下头,三人只能看见她如白玉象牙般洁白细致的颈项,卷长的睫毛掩住澄澈的秋水双瞳,轻声说道:“我是觉得你很好运,你长得那么难看,脾气又暴躁,还是有个老头子尽心竭力地跟着你,我生得这样漂亮,身边始终连个能托付的人也没有,被争来抢去,这样的日子,早死几天晚死几天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声音像孤单的月色照在寂寥安静的池塘,说不出的清冷哀伤,带着淡淡的不甘,几个人听了也是心中一酸,禁不住有点动容。
老太婆也怔了一下,随即说道:“这是你的命,也怨不得别人。”
小怜莞尔一笑,想起她代替公主的那个午后,喃喃道:“这是我的命吗?”
她抬起头来,缓缓闭上眼睛,睫毛如蝴蝶羽翅一般翩然落下,掩住她心里最后的想法。
她轻启朱唇,平静地说道:“命在这里,你们拿去吧。”
混铁杖没有一点怜惜挟着猛烈地杀气袭来,老太婆怒诧一声,说道:“拿就拿来,你可怨不得……别人。”
她的声音似乎突然被什么阻止,猛然停住,隔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响起“别人”两个字,气势音量都小了很多,十分微弱。与此同时,哐啷一声,沉重的铁杖在中途摔在了地上发出巨响。
小怜等了一下,没有事情发生,不禁睁开眼睛。
老太婆不可置信地“看”着腹部伸出来的剑尖,双手紧紧捂住腹部,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出来,老头子刚察觉到不对,未及挥杖,那支长剑猛然拔出,锋利的剑刃上闪着血光,猛然从背后没入老头的身体,激起一串艳色的血花。
小怜怔住,随即眼神一亮,老头老太婆向后倒下去时,一个男子铁青色的脸显露出来,一只手拄着地,一只手持着剑,眉眼憔悴,但是不减那股迷人的风采。
三个镖师瑟瑟发抖起来,王华溢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哗哗哗刺出三剑,三人的咽喉上爆出三蓬血雨。
三个人向后倒下,脸上还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王华溢余力用尽,看着仇敌都已归西,身子摇摇欲坠。
小怜赶快过去扶住他,有笑又有泪地问道:“你怎么突然醒过来了?”
王华溢眼角闪过一丝笑意,积攒了一会儿力气,才轻声说道:“如果你被人拖在地上,头不停地撞在木桌腿上,也会痛醒过来。”
幸亏如此,否则他也不会自昏迷中醒来,用最后的力气救回小怜。
小怜面色一红,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瘦弱的肩膀扶住他慢慢地向酒楼外走去,王华溢并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倚在她身上,感觉到她支撑不住却又逞强硬撑的样子,心里暗笑了几声,却尽力把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减少。
小怜扶着王华溢慢慢向外走,却总觉得头顶的那个人在偷偷忍笑。
她猛地抬起头,一下抓住他嘴边没来得及藏起的笑容,嗔道:“受了这么多伤,你偷偷笑什么?”
王华溢让笑声从嗓子里逸出来,忍住胸口的疼痛,才喘着气说道:“我说,一个丑老太婆你有什么好嫉妒的?”
小怜面色一红,恨恨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王华溢哎吆一声,小怜心中一软,连忙放开他,却再不肯和他说话,王华溢这才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说,也应该是……那个老太婆嫉妒你才对,……我总比那个老头英俊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