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他用她家人的性命相胁,或是因为紫薇对她的苦苦哀求,他敢断定,今晚,若是给她机会,她决对会…,对他毫无一丝留恋之情的,欢笑着,离开他…
宇文昊的心,在情感煎熬中,翻腾起伏,天知道,他孤独冷漠了多年的心,竟会逐渐溶化在她那柔弱恐惧,却温柔不屈的倔强眼神中,而他寂寞多年的身体,也在她娇柔软的身体上,得到了释放和满足,并且,还逐渐的迷失,直至沉沦…
今晚,在她面对嘉禧帝,作出艰难的选择之时,在颤栗中,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他在畏惧,他在害怕,他很害怕,会看到她欢笑着,背叛他的那一幕…
而他,却似乎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在一想到他对她已经生情,而她对他,却是殊无半丝的情意之时,他冷漠多年的心,却是痛得抽搐…
可是,她不是他刻骨痛恨着的杀母仇人么,他原本是这么的恨不得食其肉,噬其骨,为何,她能如此轻易的便能牵动他的情绪?
难道,云家的女人,果真都是像她姑母云天瑶一样,都是擅长攻心之计,心思狡诈,深谙惑人之术的媚惑妖女?
而她对他,也同样是,心怀叵测?
云海棠有些惊魂未定的望着他那恐怖面具下的幽寒双眸中,闪动着变幻莫测的幽冷光芒,心中愈发慌乱,低下头,双膝跪地,樱唇颤抖的嗫儒道:“对不起,王爷,是贱妾说错了话,请王爷处罚贱妾吧!”
“棠儿,你今晚冒险入宫,为孤王带回了紫薇的信物,孤王理应嘉奖于你,你,又何罪之有?”
耳畔,传来他低沉磁性的沙哑嗓音,音色绝佳,云海棠心头一颤,他的语气是赞扬和安抚她的,可她,却会敏感的察觉到,他语气中,那股带着一丝忧伤的冷漠疏离…
漆黑的天际间,隐隐露出一丝黎明的曙光,远处,传来一声雄鸡的高啼,折腾了一晚,天,就快要亮了,云海棠跪伏在地上,又累又倦,可他如雕像般的立在那儿,纹丝不动,云海棠的身子,虽然又酸又麻,且又累又倦,可他未叫她起,她便不敢贸然起身。
一片金光闪烁的衣角,从云海棠的眼角边悄然滑过之后,云海棠轻轻的抬起眼眸,意外的,却见到他修长冷酷的身影,在夜色中,缓缓向门边走去,他的全身,都笼罩着一股浓浓的忧伤气息,清冷漠然,落寞孤寂,却又卓然而高傲,遗世而独立,仿佛是在荒漠中,受了伤,却独自孤傲舔伤的狼王。
云海棠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阵心酸,眼前浮现出他意气风发、霸气凛然时,那股睥睨天下的高贵傲气…
‘山无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①
云海棠清楚的记得,在那块淡紫色的丝帕上,有着姐姐用鲜血书写的爱的誓言…
而他,今晚,之所以会这么失态,这么的忧伤,莫非是,他在看到了姐姐交给他的信物之后,有感于姐姐如今凄惨的处境,因而,他才会这么的忧伤难过…
云海棠在心中猜度着,心中一酸,忍不住的脱口唤道:“王爷,请留步!”
眼见那修长冷凛的背影,微微一颤,却是停住了脚步,蓦地转过身来时,那双一夜未眠,布满血丝的寒潭双眸中,闪出一丝明亮星光,却是带着一丝紧张期待的神情,紧锁着她的盈盈水眸。
“王爷…,姐姐她…,虽然中了那忘忧膏的毒,可那忘忧膏,也并非无药可解,所以,王爷就别太过担心了。”
而云海棠在他这带有魔力般波光潋滟的蛊惑眸光注视之下,云海棠却又心中慌乱起来,不敢和他这犀利深邃的目光对视,略低下了头,抚了抚自己狂乱跳着的心后,云海棠才嗫儒着安慰他道。
“你想跟孤说的,就只有这些?”耳边听得他沙哑磁性的低沉嗓音,似带有一丝不悦般,清清冷冷的传来。
云海棠的心,猛地一跳,他不想听这些,那他,还想听些什么?
“呃,小棠儿在今晚,答应了姐姐,在王爷大业未成,姐姐还未回到王爷身边之前,小棠儿…,小棠儿…会尽心尽力的…替代姐姐,服侍好王爷的。”
云海棠回答的断断续续,是因为她的心中,在一瞬间,又浮起了她在宫中后来的经历。
原来,她之所以会出现在御花园内,是因为她在从姐姐的宫中出来之后,在送她回锦绣宫的途中,许昌便被一个蓦然出现的神秘的黑衣蒙面人,给打昏在地,而这个神秘的黑衣蒙面人,在点了云海棠的穴位后,却把她秘密的带入了囚禁姑母的所在,在见到了姑母的情景,云海棠的心头,不由自主的狂跳。
当时,云海棠被那黑衣神秘人拖拽着,飞到了玉鸾宫后的一座山上的佛塔的顶檐之上,透过佛塔的窗格,她看到了平日里倾国倾城,娇媚迷人的姑母,此刻,面色苍白,乌发蓬乱,却穿着一身如染鲜血般艳红夺目的红色纱衣,被人用长长的锁链,锁在佛塔中的佛像脚底之下。
而云天瑶在看到吊在窗格上,面色悲悯的云海棠时,姑母那双妩媚迷人的狭长凤眸微微一挑,露出一丝妖冶迷人的冷艳星光,微微笑道:“小棠儿…,你终于来看姑母了,很好,很好!”
“姑母…,小棠儿…,没用,救不了姑母…”云海棠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洒在夜风之中。
“小棠儿,你能救姑母的,只要你能答应,留在那人的身边,并帮姑母从他的身边,找到那样东西,你就不但能救姑母,还能救我整个云氏一族,小棠儿,云家所有的希望,都系在你一人的身上了…”姑母飘渺的声音,如魔音般篆刻在云海棠的心里。
后来,那晚,在匆匆听完姑母交待给她要做的事情之后,那带着她飞上佛塔的神秘黑衣人,便又把她匆匆带回了御花园内,并交给了她这只红玉手镯,之后,他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后来,云海棠在御花园中,又遇到了嘉禧帝…
云海棠想起了姐姐和姑母的嘱托,心中矛盾异常…
“可是,姑母,小棠儿已经先答应了姐姐,要帮他的!”
云海棠抚摸着带在素手腕上的那只艳红如血的红色玉镯,在心中暗道。
①摘自汉乐府诗词《上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