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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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结局(下)

无琊内的两人就这样淡淡的站着,寂静的连呼吸尚能听得清晰。

背负双手长身玉立,昏暗的烛光映着千夜的脸庞,薄唇紧闭。眉目间透着的依旧是无尽淡漠,对于身后之人,他如今连正面都不愿见。

公子雪霁心知千夜断不会原谅自己,今日能见上一面兴许都是顾念着昔日交情的缘故。或者在千夜心中,此刻的自己全身是错,没经过他的允许便将风然带回魔界是错,隐瞒他澜歌身份是错,与沧岚暗里计划阻止他复仇也是错。

总之一切都是错。

如他所想,千夜此刻就是这样认为的。

“长话短说。”声音冷冷,如他予人的感觉一样,冷的不近人情。

公子雪霁失声一笑,他已经将当年事情的真相告诉千夜了,可是千夜不信。他若不信,即便有再多真相再多苦衷,都毫无意义。

“千夜,我知你气我怨我,更不愿再见我。”公子雪霁陈诉着自己认为的事实,“但你可曾想过,这么多年来,我何时骗过你?”

千夜沉默着。

“风然的事你可以寻找机会自己去查探,我相信待你知晓真相时一切自会明白。”公子雪霁沉声长叹,“或者你自己也相信我说的话,但你选择了不去接受。”

“够了!”一声冷喝,是他无尽的愤怒,冷然转身面对着这个一直视如亲人的长者,“你自己接受了不代表所有人都必须接受,你明知我恨他骨,如今还来劝我原谅他?公子,你觉得有可能吗?”

“难道你就要这样一直恨下去吗?恨到你死,或者是恨到他死?”公子雪霁显然也是怒了。

千夜怔了片刻,迎上公子雪霁那愤然的眼神,他有一瞬间脑海是空白的。空白的不知答案究竟是什么,空白的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过去。

可是下一刻,他给与公子雪霁的依旧是无情的回答。

“是!”千夜淡淡勾唇一声嗤笑,“对于风然,要么我死,要么他死,否则这段仇恨就不可能划上终点。”

一席话,阻断公子雪霁所有的解释。一个回答,断却了他唯一的希望。曾以为只要真相公诸于世就能挽回这个人的亲情,可到最后才发现,那刻骨的恨根本就不可能会因为真相的出现而消失。他无法原谅,就像风然无法放下千夜一样。

“如果你此刻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那么你可以回去了。”千夜转过身背对着公子雪霁下了逐客令,他不想再在这件事上与公子雪霁起争执,“你可以回去告诉风然,我说到做到。”

字里行间的狠绝,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的公子雪霁岂能不知?千夜此时此刻的决心,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封存完好的书信,公子雪霁心知今日来此的目的并非与千夜争执这件事。上前行至千夜身后,看着那道冷傲情绝的身影,他道:“你若执意如此,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去化解,但是千夜……我只想问你一句……”顿了顿,公子雪霁皱眉问:“你觉得现在的你有爱吗?”

此言一出,公子雪霁明显察觉到千夜身子微微一颤。

“或许自从幻境之城回来,你自己也没有发现你变了吧,变得无情无爱,变得狠绝冷漠,变得自私而狂傲。”

静立的人不知不觉已眉头紧皱,眼神透着一丝难见惊惶,那是被人说中心事的无措与害怕,更是一种不知答案与缘由的不安。公子雪霁说他从未发现自己变了,可哪知他自己也曾无数次的在怀疑,在追寻答案。

究竟是为什么?昔日的爱明明那么真那么深,为什么一觉醒来后一切都变了?变得那么想要报复,那么想要毁掉。用尽手段的让她绝望痛苦,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报复的快意?

“我曾问过你对沧岚究竟有没有心,彼时你的回答是介于神月镜之上的利用。其实那时我便知这是你的借口,如果你仅仅是因为沧岚灵元的缘故,你断不会如此上心,如此惦念,可还记得那日你偷偷潜回玄月谷看她的事吗?。”公子雪霁绕至千夜面前凝视着他,“瞒着我们所有人回去,就只是为了看她是否安好。明知她心中一直记挂着澜歌,却仍旧选择了去爱去付出。明知最后自己会心痛不舍,却还是选择了沉沦……千夜,那些过去的事,你记得吗?”

千夜定定的看着公子雪霁,双手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眼神飘忽难定,心如乱麻纠缠。如果他的情爱被心困禁在某个角落,那么公子雪霁此刻就是那个拿把刀割开那层封印的人,一刀一刀的,将那些过去慢慢剥离出来一一呈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回来之后呢,你变成了什么模样?对九音与云邪尚且不论,但是对沧岚,你又做了什么?带她回魔界关押万丈牢,封锁她的灵元,更以九音迫她与你成婚,千夜,你可曾想过,这一切真的只是因为报复?还是因为……你根本找不到对她的爱,从而只剩下对她昔日不曾回报你的恨?”

禁不住的踉跄倒退,公子雪霁欲伸手去扶,却被千夜一把推开。他努力的让自己站稳,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他想保持着他身为尊主的傲,生为魔人的绝。

可心真的很痛,伴随着血液痛至全身每一个角落。那感觉就好像当初在万丈牢时一样,面对沧岚毫无气息的身体。他已分不清为何而悲,为何而伤。总之就是这样痛着,痛到无法呼吸,无法自抑。

公子雪霁见千夜这般摸样,心头也是不忍,可他还是选择了继续说下去:“你可知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吗?”

千夜猛然抬头望着他,那是一双充满渴望的眸子,渴望到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而渴望。

公子雪霁摇头苦笑:“因为噬情.蛊,因为你体内有世间最无情的蛊毒,它让你抛情弃爱,让你无法再对任何人产生感情。”

“噬情……蛊……”沙哑的声音低喃着这个名字,他想起了当日沧岚在书阁里翻看的那本书,而后自己也去看过。所以他没有怀疑公子雪霁所言是否属实,,因为那是他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又如何去怀疑?

噬情.蛊,噬情.蛊,断情绝爱之蛊。中蛊者无情无爱么?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有心无爱。困惑的望着公子雪霁,他想要知道更多。

“当日我回魔界寻你,你那个时候已经去了天界,徒留沧岚一人在此。所以我便将澜歌的事告诉了沧岚,亦将你身中噬情.蛊一事告诉了她。希望她能想办法阻止你,让你能放下仇恨。”公子雪霁失声一笑,“可我从不知身中蛊毒的你行事会如此极端,更不知你带回沧岚之后的事。若早知你对沧岚的那些作为,我断不会让沧岚留在你身边。”

千夜怔忡的望着公子雪霁,眼睫因忍耐而颤抖,眉心痛苦的皱在一起,浑身更是无力的撑着梨木桌,嘴里兀自问着:“她……我……这怎么可能?我怎么……怎么会……”

怎么会中噬情.蛊?怎么感受不到自己的变化?怎么体会不到她的苦心?千夜无法相信公子雪霁所言,可偏偏他说的那些都不是故事。因为那是他自己亲身经历并且深刻体会到的。

自幻境之城回来,他不可否认自己心里只剩下满腔报复和仇恨,对天界,对大阿山,包括对沧岚。从万丈牢到无琊,她来魔界的这段时日里,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悲切的望着珠帘后的那张床榻,那日因青染一句话而怒她,更是不惜强迫与她。那时她明知自己身中此蛊却仍旧选择接受,明知那并非因为爱……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告诉我……为什么……”千夜摇着头问着自己,“明知我娶她不是因为爱她,为什么不抗拒,为什么……”

他无法体会沧岚当时的绝望,更无法明白她为何要选择接受。沧岚的固执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若她不愿,即便是死也无法令她屈服。

可偏偏对自己,她把一切都承受了。

那些过去的回忆浮现脑海,一点一滴,铭记于心,入骨如刻。桃花村外是谁在找到她时心里暗自窃喜,飞水涧下是谁奋不顾身跳落悬崖拥她入怀,天机阁里是谁说无论星昴还是千夜对她都是真心爱着?

是谁?究竟是谁?

是星昴吗?可当他是星昴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千夜。

是千夜吗?为何在他做回千夜时更渴望自己是星昴?

回到魔界之后他不断提醒自己沧岚心里念着的人是星昴,而他只能是千夜。千夜不会接受沧岚的情,更不可能接受。

但谁又知道呢,叱天兽在提起要为魔界传承时他心里只想着那一个人。即便要成婚,要为自己生儿育女,也只能是那一个人。

低下头,千夜竟是觉得自己尤为可恨。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在想着别人的错。想着沧岚对自己的冷淡疏离,想着那日幻境之城她的转身离去,想着她与澜歌的过去。那些回忆一点一点的加深,让他无法控制的去恨。

生性如此的他选择了极端,我若得不到,便不让别人好过。明知自己无情,却偏偏娶了她。

可是后来,有些东西还是无法控制。虽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他依旧想把她留在身边,留在魔界,成为他的妻子。

深深闭眼,他忽的失声笑了出来,笑的心都在颤抖,笑的眼里有滚烫的液体滑落。落致嘴角方知,那是眼泪,苦涩的泪。

公子雪霁上前,抬手轻轻放在了千夜手背上,触碰到的是一片冰凉。苦涩一笑,他将手里的书信放在了千夜面前,“这是我在书阁里无意间看到的。”

千夜睁眼将那书信拾起,封上写着的唯有四个字。

“千夜亲启。”

那字迹是沧岚的,千夜一眼便认出了。颤抖着双手将书信拆开,熟悉的墨香瞬间拢入鼻息,可看着宣纸上那一行娟秀的字迹,他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爱你,无论是千夜还是星昴。”

简短的十几个字,每一个字都那样用心的在勾勒,在描摹。却让每一个字都像火一般灼伤双眼,痛彻心扉。

犹记得天机阁内他深情的话语,“无论千夜还是星昴,对你沧岚都是真心爱着,从未后悔。”

而今她的回答亦然,我爱你,无论你是千夜还是星昴。

无论你是谁,或者你将成为谁,只要那个人是你,我都不后悔爱。

泪落纸上的瞬间,是他转身奔往门外的身影。身后公子雪霁慌忙唤住:“你去哪里?”

“去接回我的妻子。”

语落,人早已远去。那义无反顾的身影,是他此刻的决心。

无论千夜还是星昴,只要爱着你,只要你爱着,哪怕再多苦难,我都愿意陪你一起走过。

此心如磐石,永不改变。

公子雪霁怔怔的站在无琊内,他在想自己是否忘记问他如何去接回沧岚,再回头看桌上,那宣纸早已被千夜带走。

心忧风然伤势,公子雪霁只好先折回书阁去照顾风然。

若早知是今日这般苦果,当初相遇时该如何?

他不知,亦或者他不想再知。

伸手抚上剑台上的无尘,指尖触碰到的除了剑鞘上雕刻的图纹外,还有剑身冰凉的触感。

剑是兵器,无情的兵器。它终究是冷血的,即便你赋予它再多情感,它依旧不会懂得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

“启禀仙尊,天宫一切准备妥当,少璃仙子已经在前往天宫的途中,不知仙尊……”

浅墨站在门口望着屋内那道身影,话到最后却不知如何开口了。心想着吉时将至,为何仙尊还不准备前往天宫。

澜歌抚着剑身的手缓缓收回,淡然的神情并未因自己即将成婚而欢喜,那平静到淡漠的神情,仿佛今日成婚的并不是他。

“仙尊?”浅墨试着再唤了一声,“仙尊你没事吧?”

澜歌将手背至身后,转身便迎上浅墨那满是关怀的目光。

“我没事,你先去忙吧,我随后便去天宫。”柔和的声音,却让浅墨心甚忧。

“既然如此,那浅墨先行告退。”再担忧的望了澜歌一眼,浅墨这才准备退下。

“阿舞回来了吗?”澜歌拿起剑台上的无尘,目光也全部放在了剑上,话问的有些漫不经心。

浅墨停下脚步如是回答:“浅墨并未见阿舞姑娘。”

澜歌低低的嗯了声,“我知道了。”

“是。”言罢,浅墨这才真的退了下去。

屋里的人目光牢牢的锁在剑上,任凭时光流逝,他也无动于衷。

今日天色正好,微风和煦,九天云彩如描绘一般美不胜收,一望无垠的天际更是绵云漂浮,并且随处可见一些腾云驾雾的仙人结伴而行。

从南天门一直到天宫都是人来人往,龙岩依旧一脸严肃的站在南天门,各路仙家相互打着招呼行着礼。宵云君与白老为了接待那些远道而来的仙人,几乎是忙得不可开交。因为天界各路仙家只要能叫得上名号的几乎都来了,而宵云君与白老作为一直留在天宫的两位老仙,自然得在这里接待。

而天宫内诸多仙人均已落座,这都是在天界乃至四海颇有名望的人物,至于那些散仙或者等级不高的仙人,却被安排至了别处。

今日这般盛况,与天帝举办寿宴那日可真是不相上下。想来也是,天界第一仙尊今日大婚,又是天帝陛下亲自下令命天界所有人参加,他们各山的那些仙人哪敢不来?即便明知这是为引魔界出现的陷阱,那些仙家也只能往里钻。

天帝威严的坐在那里,一身金丝龙袍更显华贵。脸上虽是挂着浅淡的笑意,却依旧令人生畏。面对台下众仙家的敬酒与贺语,他都很开怀的接受,并且不时的哈哈大笑。

“澜歌仙尊与少璃仙子之婚事一直都是天界颇为关注的一件事,如今这对金童玉女总算是修的正果了,这得多亏了天帝陛下的撮合啊。”这说话的正是飞凤城逍遥族族长逍遥墨卿,他也受邀前来参加这次婚礼。

天帝闻言,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闻他道:“逍遥公子说笑了,澜歌与少璃乃是天作之合,朕也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逍遥墨卿举着酒笑道:“既是如此,那墨卿便在此先祝两位新人喜结良缘,也祝天帝陛下万福金安,天界万世昌平。”言罢,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天帝笑着点点头,随后也端起白玉盏将盏中酒水饮尽。

正在此时,忽见天宫正中升起滚滚白雾,雾中夹杂着一股清淡的花香拢入鼻息,就在众仙家都闻着陶醉之时,悠扬婉转的乐器声飘扬而至。

那是琴瑟和鸣之曲,演奏着一曲旷古绝今的爱恋之音,伴随着雾中袅娜的仙姿丽影一同出现。抑扬顿挫间,让人禁不住陷身一段美好故事中,探看那世间情爱的美妙与痴缠。香气如水,丝丝缕缕令人陶醉,舞姿如画,飘渺绝美动人心魄,令在场着无不陶醉其中。

须臾之后,琴声止,香雾散,仙影去,众仙家似明白什么,均是不约而同的往天宫大门方向望去。

九天仙境,本已美轮美奂。天界仙人,已是飘逸清雅。可眼前那携手而来的两道身影,却将九天之色变成了陪衬。如踏圣光而来的两位新人,更是让在场众仙不由得暗叹。

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风少璃今日身着曳地大红长裙,上面以金丝描绘的凤凰图腾栩栩如生,修长匀称的身形,倾城容颜更是绝美无双。三千青丝挽起,一对孔雀金簪横入发髻,大红喜袍将她显得尤为雍容华丽,那缓步而行的身姿,只看得人如痴如醉。

澜歌一袭白衣犹如雪中圣莲,清冷高雅,如圣如神。俊逸容颜如天神雕琢,眉目间的淡雅从容更显得贵不可。与风少璃执手相牵的模样好似从画中走来一般,天界贵宾已成虚无,氤氲云雾巧成陪衬,将这对新人笼罩在只属于他二人的世界。

两个人齐齐走到天帝面前行了一礼,这时那些仙家才回过神来,顿时便起了一阵小声的议论和赞叹声,均是再说这两个人是如何如何的般配,说这二人是如何如何的好福气,尚有一些仙家在说着寻个机会去请月老也给自己牵个姻缘。

这些声音传入两位新人耳里,却各自有着不同的心思。

天帝抬手示意二人起身,一边看着两人一边含笑点头,那眼里的笑意与欣慰似要溢出来一般,只闻天帝朗声笑道:“哈哈哈……果然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啊,难怪当年少昊极力的要撮合这二人,如今朕看这二人呐,还真是配到了极致。”

言罢,不禁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可天帝言下之意,在场诸仙哪个不知呢?

澜歌与风少璃是白帝指婚,自然有这个资格在天宫举办婚礼,再一个,他将此事推给白帝,便是免得有人嫌他不公,这仙尊在天宫成婚可毕竟是头一回。而澜歌是白帝唯一的徒弟,师父给徒弟寻觅良人,自然合情合理。

诸位仙家也不好扫了天帝面子,自然是跟着一起应和道:“正是,正是。”

“白帝上神可是真有先见之明啊,你看这天界第一仙尊与天界貌美第一的少璃仙子,啧啧啧……这郎才女貌的可真是羡煞旁人。”

“这是自然,澜歌仙尊之名传遍三界,其才能更令人望尘莫及,而少璃仙子貌美倾城,所谓才子配佳人,自然羡煞旁人喏。”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好不痛快。

天帝捋着胡须听罢二人所言,倒是颇觉有理的点头笑着。转头看澜歌,才发现今日的澜歌一直很是平静,安静到都快让人怀疑今日是不是他成婚。本是大喜之日,可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悦之情。反而更多了几分冷峻与严肃,好似一个正面临十万敌军的将军一般。

事实又确实如此,今日的天界不会太平,而他更不可能轻松。

风少璃并未发现澜歌异样,如今的她一心沉浸在终于可以嫁给澜歌的喜悦当中,耳边再听着那些仙家的赞叹声,更是喜上眉梢。紧握着澜歌那温暖宽厚的大掌,因为太过欢喜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了。

“哈哈哈……早就听闻长留山与大阿山联姻之事,却等了数百年才喝上这杯喜酒,澜歌仙尊,今日你可备好不醉不归的打算了?”一老仙笑望着澜歌和善说道。澜歌回过身看了那老仙一眼,淡淡勾唇一笑,却并未做任何言语。

不过老仙旁边的一个仙家可不同意了,歪过头瞧着那老仙道:“咦,话不可这样说,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贪酒可不能误了人家喜事呀?要喝酒待会儿我陪你喝个痛快。”

众人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风少璃有些娇羞的垂下了头,心里甜的犹如吃了蜜饯一般。能够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是她此生梦寐以求的事,嫁给澜歌更是她梦中唯一的心愿,如今心愿得成,她怎能不欢喜?

下意识抬眼去看澜歌,却并没有她想看的那样一张笑脸。

“倾舞?倾舞?”站在结界边缘的沧岚唤着台阶上那抱膝而睡的女子。

“嗯?”叶倾舞打着呵欠将头从膝盖上探出来,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皱着眉头迷糊的四下环顾着。“谁?谁叫我?”

“是我,沧岚。”

“嗯?”叶倾舞显然有些睡晕乎了,右手挠着脖子一脸狐疑的问道:“岚姐姐?你在哪里?阿舞怎么看不见你?”

沧岚摇头无奈一笑:“傻丫头,我在你身后呢。”

这姑娘睡一觉可真是睡得有够迷糊的。

叶倾舞大大张着嘴哦了声,随后使劲摇了摇头已让自己清醒些,最后才转过身望着沧岚:“岚姐姐有什么事吗?”

“你还不回去吗?”

“师父说了要半个时辰之后才能回去的。”叶倾舞很认真的告诉沧岚。

沧岚侧面望了一眼天际霞光,轻轻眨眸想了片刻,“现在似乎……不止半个时辰了吧?”

叶倾舞放下手道:“这么快吗?”随着也望了一眼天色,这不望还好,一望就望出了大问题,只见叶倾舞腾地一下从台阶上站起,小脸满是惊慌的说道:“完了完了,这岂止是半个时辰,这都好多半个时辰了。岚姐姐……你该叫我的……”

沧岚微愣,旋即低眸歉然一笑,道:“我见倾舞睡得正熟,不忍心打扰,是我不好。”

叶倾舞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并无抱怨沧岚之意,见着沧岚这般歉疚的模样,心里更不好意思,“岚姐姐你别误会,倾舞知道岚姐姐不忍心打扰,也并没有怪罪岚姐姐的意思……”

“我明白。”沧岚坦然的笑了笑:“倾舞还是快些回去吧,你师父可能还在等你。”

“嗯嗯嗯。”叶倾舞胡乱的点着头,这会儿瞌睡也没了,人也清醒了。转身准备离开时又突然顿住了脚,回头小声的问:“岚姐姐……那个……那个之前你叫我带什么话给我师父来着,我给忘记了……”

这真是一觉入虚无,醒来百事均不知啊。沧岚瞧着这姑娘那满脸尴尬的模样,心里是又好笑又无奈,她道:“忘记了便忘记了,倾舞只需替我带句祝福便可。”

叶倾舞爽快应允:“好的!那岚姐姐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言罢,叶倾舞飞也似的往台阶尽头跑去。

默望着那远去的娇俏身影,沧岚只想着此刻天宫应该很热闹吧,也不知叶倾舞是否能赶得上她师父的吉时。而对于澜歌,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与他……如今唯有送上一句祝福,仅此而已。

收回目光,身后是悬空的神月镜,那流转围绕在神月镜周围的流光已比之前多了数倍,丝丝缕缕势要将神月镜困住一般。可事实上并不是困住神月镜,而是神月镜自身灵力作祟。

自玄月谷之后,神月镜就已经恢复了些许灵力,可由于神灵未能归体,尚无法彻底解开困禁。沧岚灵元乃神月镜仙灵所养,如今两者相聚,神月镜自然有所感应,也会不断的想要让仙灵回归。沧岚如今被困于此,又无法驾驭神月镜,自然不能阻止神月镜吸附自己的灵力。

之前叶倾舞唤不醒她便是这个原因,她的灵元寄与魂魄之上,神月镜夺取灵元之时自会夺取魂魄。如此一来,陷入昏迷以及失去感应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而方才同样也是这个原因,并非她不忍心唤醒叶倾舞,而是至始至终她都没有醒过,待醒来时已经是这个时辰了。

无声一笑,沧岚上前行到平台正中,欲抬手去触碰那旋转在神月镜周围的流光。些许是内心有些恐惧,即将接触到时她又将手收回了。玄月谷神月镜袭身那次,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隐约间似有琴瑟和鸣之音传来,沧岚转身往天宫方向望去,似乎那里便是声音的源头。听着那声音,她不禁低声自问:“今日……你会来吗?”再望悬于云彩之上的那处仙境,她忽的笑了,笑的凄凉,也笑的悲戚。

“你可知……我怕你来,却也怕你不来。”

怕他来,来了便是天魔两界大战。

怕他不来……那这一生是否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未能道别的离别,算不算离别?

若两者只能选其一,那么……她宁愿他不会来。

天宫歌舞升平笑语欢声,但彼时的大阿山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叱天兽一路奔驰在大阿殿前的广场上,庞大身躯在投下一大片阴影,如乌云遮日般令人惶恐。面对那些前来阻拦的仙山弟子,叱天兽性大发,一声惊天怒吼将那些弟子震飞出去,整个大阿地动山摇,四周鸟雀仙鹤再不敢停留,顿时变向四周散去。

众弟子见状,数十人立即布阵欲将叱天兽擒住,哪知叱天兽一声嘶吼,前足一张一扬一扫,接踵而至的仙山子弟再次被踢飞数丈远,顿时口吐鲜血再不能起身应战。

叱天兽前战之猛已无人可抵,而紧随叱天兽的蓝魅手持断刃刀刀致命,巫女双手巧运蛊法夺人魂魄,魔界诸将更是凶猛狠绝,一刀一剑势要将对手大卸八块。

魔界与大阿山的实力之悬殊双方已心知肚明,几场进攻下来大阿山众人已精疲力倦,反观魔界诸将更是越战越勇,一双双嗜血之眸犹如地狱那夺命修罗,疯狂而残忍。

风少月虽是独臂对敌,却依旧不落下风,手中法剑挥舞也断了不少魔族头颅。风朗风少灵父子修为高深,手中之剑轻巧如翼,仙法神术更令魔者不敢无法逾越。再暗运真气,致命一掌已让周围诸多魔者血肉横飞,惨不忍睹,风少灵虽不及他父亲那般杀伐果敢,对一些想要他命的魔者自是不会手下留情。而一直留在长留山的南宫宸轩亦在战中拼命杀敌。

仙与魔的较量,自来便是你死我活。两者之间没有丝毫仁慈,有的只是谁比谁更狠,更绝。

九重天界,大阿仙山。原本伫立世间那神圣不可侵犯的风神族圣地,如今犹如阎罗地狱一般,多少生魂在此消散,多少仇恨在这里结束。

亦或者……开始。

而那战场之中,却有两人相对而立。

修长俊挺的身姿伫立与战场之中,冥痕剑直直插入地面。呼吸沉缓,凤眼微闭,尽管四周杀伐声充斥着耳膜,他也未有半分动容。风卷衣袍疯狂乱舞,三千青丝飘扬缠绕。这一个掌管魔界的尊者,用他那俯视罪人的双眼冷凝着眼前因为愤怒而面色狰狞的仙者,一字一句,寒冷带杀,“沧岚在哪里?”

声音轻如风拂,却是雪上之风,冷彻入骨。

而那个高高在上的仙者今日却难得变得如此落魄,听得对方问话,他不但没有因为自己深陷困禁而担忧,反而极富嘲讽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啊,堂堂魔界尊主大费周折的攻打我大阿山,竟然就为了一个女人?”

站着的人听罢,眼底不觉浮上冰冷的杀意,可睨着仙人那狼狈之态,他却禁不住轻声笑道:“那么……如你所愿,千夜为你大阿山……回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那仙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回来了,一千五百年前的千夜,今日终是踏上这个地方,来讨回属于他的一切。

天宫内

等叶倾舞赶至天宫时,澜歌与风少璃吉时已过了许久。远远瞧着自己师父,叶倾舞立刻上前绕过那些仙家直往师父身旁而去,好不容易挤到师父身旁,叶倾舞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迎上师父那淡然的眼神,她心虚的低垂着头小声道:“师父……阿舞是不是来的迟了?”

澜歌笑笑,见着叶倾舞心情倒是好了许多:“你来了便好。”

叶倾舞嘟着嘴:“都怪阿舞,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睡着了?”澜歌颇为诧异:“在那里都能睡着,阿舞昨晚可是没睡好?”

“嗯……”叶倾舞点着头道:“昨晚阿舞真的是没有睡好。”

澜歌无奈摇头,本有仙家欲上前来敬酒,可看着这师徒二人这融洽到不许外人参入的场景,便又自动退下了。澜歌环顾四周一眼,见风少璃正在天帝身旁,也不知那二人正在说着什么,风少璃只是不断的点着头。收回目光,澜歌想了须臾才问:“那……她可有说什么?”

叶倾舞抬头啊了声,显得有些迷糊。随后挠着头想了想:“岚姐姐让我带句祝福给你,其它的……就什么也没说了。”

澜歌微微眨眼,似自语一般,“是吗?”

一句话也没有了吗?这一千年的恩恩怨怨,竟是一句祝福来结束吗?

见师父走神,叶倾舞不禁歪着头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没事。”澜歌淡淡摇头,转身欲对叶倾舞再说什么,哪知天宫外一天兵正慌忙向里面跑来。澜歌抬眼望去,眸中闪过一抹冷色,似对来者所为之事了然。

那天兵跑至天帝面前屈膝跪拜在地,双手抱拳恭敬道:“启禀陛下,魔界千夜率魔界十万大军正攻打大阿山。”

“什么?”

“好快。”

在场众仙家顿时哗然。原本还笑着说话,喝着美酒的场面一下子变的严肃起来,众人放下手中杯盏面色凝重的望着天帝与澜歌,对千夜突然攻打大阿山一事并没有很是意外。

天帝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转头看着澜歌。肃色道:“为何千夜从魔界出来没有半点消息?”

澜歌转身面着天帝拱手拜了一礼,俊容亦是冷清一片:“兴许前来天界传达消息的人,都被他处理了吧。”

天帝面色凝重道:“那大阿山现在……”

“若风羽上神有按照最初之法将千夜与叱天兽逐渐引入天宫,那么大阿山兴许不会有太多损伤。若不然……”

“若不然会怎样?”风少璃急道,听闻这个消息的她面色已然惨白。

澜歌看了那女子一眼,迎上那担忧的目光,他甚为不忍,“依我之前与风羽上神所布下的阵法以及防御之术,对付魔界诸将尚可。但对付叱天兽以及千夜,他们没有丝毫胜算。”

风少璃闻言,竟是吓得跌坐在地,呆呆的望着澜歌,“那父亲……父亲他……”

这也是澜歌一开始的打算,魔界实力强横的也仅仅是叱天兽与千夜,若将这两者引入天界,那么剩余的那些魔界之人风朗等人是可以应付。可若风羽强行对上千夜,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澜歌上前将风少璃扶起,动作甚是轻柔,他凝视着眼前这满脸忧色的女子道:“不用太过担心,若你父亲能将千夜引来天界,大阿山自可免了这场劫难。”

风少璃欲哭无泪,“可是我父亲他……”她很了解自己父亲,如能亲手杀了千夜,他断不会借别人之手。

澜歌心头也是明白,将风少璃扶好之后他才对着天帝拱手道:“澜歌请命,请陛下容许澜歌前去大阿山将千夜和叱天兽引入天界困阵。”

天帝点头:“你且去吧,无论如何,务必要将千夜引入天界。”沉默须臾,他又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澜歌微微垂首行了一礼之后便转身离去,叶倾舞慌忙跟上自己师父,澜歌稍有停顿,可面对叶倾舞那肯定的眼神,他便也没再犹豫,两人一起离开了天宫。

风少璃欲再追去,却闻天帝道:“少璃,此去危险重重,你还是留在天宫等澜歌回来较为妥当。”

风少璃抬手扯下凤冠,眼神决绝的盯着澜歌离去的身影:“我的夫君要去战场,身为他的妻子,又怎能躲在此处寻求庇护?”

言罢,人已直奔大阿山。

或者她至此还不知,今日这场婚宴,本就是为等千夜而设。

风羽手撑着法剑让自己站直,眼角余光扫视一眼肩头的伤口,那是方才与千夜交战中被对方所伤。再看地面上躺着的众弟子,入眼一片鲜红,遍地横尸。曾经风光无限的大阿山,如今竟是一片死亡之境。风羽愤怒,愤怒的嘴角都在抽搐。再回头看千夜,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道:“千夜……你好狠。”

“狠?”千夜淡淡勾唇,对风羽的怒不以为意,“这可都是你教我的啊,杀人不留情,夺命不留魂,难道风羽上神不觉这手法很是眼熟吗?”

话落,只闻风少月一声惨叫,风羽闻声望去,惊见蓝魅正一剑刺中风少月腰侧,风羽欲上前去助风少月,哪知眼前一道红衣身影已如鬼魅一般拦住去路。风羽愤恨道:“千夜,你放了他。”

“怎么?心痛了?”千夜剑指风羽阴沉的笑着:“面对失去亲人的痛,可有让你想起什么?“千夜……”风羽愤然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我大阿山?”

千夜冷冷一笑,略一扫视战场,大阿山诸多弟子均已命丧魔者手中。再看那被鲜血染红的地面,流淌的血液蜿蜒出回忆的画面,当年的大阿山也曾经历这样一场大战,可那日赶尽杀绝的是大阿山,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

他做梦都在想着这个场景,让大阿山血流成河,让风羽三人痛不欲生。可真看到这一刻,他内心竟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意与喜悦,反而多了一丝难言的……怅然。

回头看着风羽那悲痛模样,不禁失声一笑:“若当年你肯放了我母亲,又怎会有今日?风羽,自食其果你懂吗?”

“笑话,当年你母亲进攻我大阿山,难道要我等束手就擒吗?”风羽愤然道。

“束手就擒?”千夜忽的放声大笑,笑声震彻战场惊心动魄,那些原本处于战中的人听闻均是不由得停下了手中动作,蓝魅趁这时机快步进攻,竟将风少月擒拿在手。风朗父子见此欲上前去救人,哪知叱天兽突然腾飞而至阻拦了他二人去路。

“何为束手就擒?当年你故意将我母亲引入大阿山,这叫进攻吗?”千夜剑指风羽一步步逼近,风羽则是步步后退,四目相对,彼此眼里仅余满心愤恨。“将她引入大阿山也罢了,你还让风然亲手杀了她,让那个无情无义的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并且还是在自己孩子面前。风羽,你可曾想过当年你的所作所为是何等狠绝?何等令人愤怒?”

“我……”风羽竟是无法回答。

风少灵听着这些话,也是难得的为千夜叹了口气。再看风羽时,心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们仙道不是说因果轮回吗?你今日有这果,全耐你当年种下的因。”千夜勾唇冷笑:“风羽,你永远也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恨你。”

他的恨,无人能体会。包括沧岚,即便沧岚知晓他的过去,可那种在岁月沉积下逐渐升华的仇恨,任何人也无法去体会,去理解。

风羽看着千夜那双愤怒的眸子,他其实同样愤怒,可眼下的战况已经容不得他有这资格去愤怒。心头转念一想,若再这样勉强应战,到最后输的肯定是自己。原本与澜歌计划好的将千夜引入天界,可为了能亲手除掉此人,他放弃那个打算,转而自己独自应对,哪知对手实力早已高出他的估量。

沉声一叹,风羽将语气放软了些,“如你所言,即便今日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我风羽自认从未做错,仙魔不两立,若换做是你,你又会放我等一条生路?不!你不会,你只会赶尽杀绝,你只会疯狂报复,这就是仙魔之别。”

“既然你如此笃定我会灭绝大阿山,若我不成全你,岂非拂了你的心意?”

风羽冷哼:“你何须虚情假意?”皱眉看了一旁风少月一眼,风羽那一向严肃的面容终是露出一抹柔和:“你要如何报复我,我风羽若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大阿山上神,但是……这一切与风少月并无关联。还请你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一旁风少月闻言,慌忙道:“父亲……孩儿不怕死。”

风羽苦笑道:“可你终究是我的孩子啊。”沉默须臾,他又道:“我这一生,愧对你们姐弟二人,如今少璃终是嫁给了自己喜欢之人,我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而你……”转眸看着风少月那空荡的右手:“我对不起你……”

“父亲……”风少月不知何时眼眶已红,欲再开口时,却被千夜冷声打断。

“真是催人泪下的父子情深啊。”千夜摇头轻笑,面对风羽二人这般,他只觉得更为可恨,“可那又如何?你感动的了天下人,偏偏感动不了我。”语落,人已如鬼魅般闪身接近风羽身前,凤眼冷睨着那人惊恐的双眼,他一字一句的问:“最后一遍,沧岚在哪里?”

“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除非我死……”

“那我成全你。”不等风羽说完,眼前那道红衣身影竟如乘风般退后数步,可那双眼却是一直盯着风羽从不曾挪开。风羽诧异不已,不待他寻得机会反击,一道刺眼红芒忽然映入眼帘,千夜手中冥痕一个翻转,已凌空往风羽刺去,风羽见状,慌忙转身欲躲。哪知身后叱天兽竟突然而至断去他的退路,风羽纵有通天本领也无法逃出二人手掌心。反观千夜更是铁了心要躲他性命,冥痕之剑所携之力足以令他粉身碎骨。

眼看着风羽就要命丧在此,天际忽现一道浩然玄光径直落入战场,生生挡住千夜那一剑。

伴随那华光出现的,还有两道身影,正是澜歌与叶倾舞。

千夜虽被这一剑震退半步,却并未有所伤害,稳好身子看着来人道:“原来是澜歌仙尊呐,怎么……抛下新婚妻子来此,不会有失分寸吗?”

澜歌手中无尘光芒未敛,可他的愤怒已弥漫四周,扑鼻的血腥味令他作呕,也令他痛心。

“千夜,杀人于你而言,就真如此快意吗?”

千夜微微扬眉,瞥过目光冷然道:“杀仙人,是魔者最大的乐趣。”

“那对你而言,生命又是什么?”澜歌强抑内心怒火,平静道:“仙人是命,魔者也是命,在你眼里性命就真如蝼蚁一般?”

千夜失声一笑,握着冥痕的手逐渐用力,他同样也忍着心里的愤怒,“澜歌仙尊,大道理谁都懂,可偏偏……不是每个人都听。”

“那你要怎样才听道理?”语落,白影翩然间,无尘剑已腾空而起,剑身光华如练笼罩澜歌全身。再看眼前那满是戾气的魔者,澜歌冷然道:“是要用我手中的剑来助你听劝?”

“你的剑,主宰的了别人的生死,却主宰不了别人的思想,以仙人的姿态来劝导魔者,澜歌仙尊不觉得这是妄想吗?”

“千夜……”

千夜笑了笑,笑的云淡风轻,清雅淡漠,侧着身斜睨了澜歌那怒及的面容,他继续道:“其实这么多年了,你也在等着这一刻吧,杀了我,你最大的心愿?”

有些讽刺的吧,眼前之人是千月。与自己对立七百年的澜歌仙尊,竟是当年被丢下万丈深渊的千月,自己的亲弟弟。而今这个人更是扬言要杀了自己,看他那视死如归的眼神,和那泛着圣光的无尘神剑。千夜只觉得这般可笑的战争,真是讽刺到令人愤怒。

至于澜歌,此刻他的目的是将千夜引入天界,而非在此决战,因为那里才是他们彼此间真正的战场。

“杀你,不仅仅是我的心愿。”澜歌眼神清淡,“你视他人生命如草芥,又岂想别人珍视你之性命?”

千夜皱眉,眼底有一抹失望闪过,再回头时,却还是那样冷漠狠绝,“澜歌,你就真的这般想要取我性命?”

“是!”澜歌给予肯定的回答。

“是身为一个仙人对魔者的态度?”千夜一再确认。

澜歌有一瞬的愣神,为何今日的千夜总是一再问这些毫无关系的话?可转念间,他又将这个疑问抛却了,言辞同样坚决:“对于你……从我踏入长留山那刻开始,就已是这般态度。”

千夜淡淡勾唇,瞥过目光忘了他身旁的叶倾舞一眼,对方自然不会友好。垂眼苦涩一笑,千夜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澜歌敛眉,实不知千夜作何打算。

“若今日你杀不了我,那么,除了将我妻子还给我之外,此生……你都不许再伤我魔界之人。”千夜神色凝重,字字认真。

澜歌欲言,哪知叶倾舞竟忽然开口道:“那若是你死了呢?”

叱天兽伫立在千夜身后,似为其筑起一层保护般令他全无后顾之忧,对叶倾舞这句话似有不悦,仰天一声嘶吼已将叶倾舞吓得立刻躲在了澜歌身后,而此刻的场面已在不知不觉分开,大阿山众人退至澜歌身后,魔界众人已在千夜身后。

千夜淡淡幽幽的看了叶倾舞一眼,对这女子他倒是生不起丝毫恨意。微微回头望着那迫不及待想要一尝仙人血液的叱天兽,千夜缓缓道:“我并不觉得今日我会死。”

“狂傲。”叶倾舞轻哼出声,“谁生谁死好不一定呢。”说完又再次缩回了师父身后。澜歌不愿再与千夜多做口舌之争,毕竟眼下谈论谁生谁死还为时过早。心中思量片刻,澜歌这才道:“千夜,既是两界之战,便需公平交易。你不是想要交易吗?我可以答应与你交易。”

“师父……”

“澜歌?”风少灵与叶倾舞同时唤住澜歌。

就连千夜也是微微一愣,看澜歌的眼神充满好奇,他很好奇澜歌会提怎样的交易,又是否公平。

澜歌并未看叶倾舞等人,而是直接对那千夜道:“你可敢赌?”

“你的游戏规则?”

“你我同是修炼之人,当以法术较胜负。若你赢了,你可以带着沧岚离开天界,我尽全力护你到你想去的地方。若你输了,你不仅要自封魔界结界,还要堕入轮回之道千年,为今日以及当年那些逝去的亡魂赎罪。”澜歌直视千夜双眸:“你敢赌吗?”

一席话,掷地有声,在场众人无不听得清晰。同样也令天魔双方都陷入议论与担忧之中,这不是一场小赌局,这关系到两界存亡。

蓝魅上前行到千夜身旁,秀眸抬眼望着那人小声道:“少尊,此次攻打天界我们已胜券在握,何须跟他做这等交易。”

她声音虽小,却仍是被澜歌听见。澜歌淡然笑着,目光一直在千夜身上从未离开,“千夜少尊,你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吗?”

千夜漠然不答,只是沉默的看着澜歌,凤眼微闭,神色复杂。一旁蓝魅看的很是揪心,生怕千夜答应了澜歌。澜歌静静等着千夜答复,他不能肯定千夜会答应,唯一的那么一点希望就是沧岚。

她是千夜的妻子,千夜会不管不顾吗?

至少澜歌希望他不是那般绝情之人,若千夜也放弃了,那谁能救她一命?天尊现今已不管沧岚死活,天帝随时都在想着取走沧岚灵元,若千夜也在此时放手了,那么……他该以怎样的方式来救她一命?

双方沉默间,方才混乱不堪的场面瞬间变得安静无比,叱天兽也难得沉静下来,泛着绿芒的兽眼紧紧盯着千夜,似在屏息等着千夜给与答案。

究竟赌还是不赌,仅在他一念之间。

可若他知道那是一个陷阱,他还会去吗?

或者,他此时此刻已知那本身就是个陷阱?

(本来很想一次性写完的,但是未央最近工作实在太忙,而之前又说了月底放结局,只好先放点,下一章真的是最后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