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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开火

张彪半夜醒来,看见火光冲天。天空中出现的景象一如儿时梦境中的红色薄雾,五艘战舰整齐的排列在海滩那边,在红光的映衬下如同仿佛在魔鬼的城堡。这些魔鬼城表明了一件事情:舰队国际控制着海岸,因此不必担心法国人得到支援。

第三个白天的时候,广武军的四个营终于到达了河南屯古。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中国味,但实际上只是音译。

这里的确有一座青草密布的小山,叫做草丘也不算错。白银战士们路过的那条溪流已经变得宽了一倍。

“河南屯古位于婆罗洲的中部偏西,是海岸几大重要港口与婆罗洲内陆部落沟通的唯一水路,广武军控制该处,就切断了婆罗洲法军的逃离线路。”

张彪知道,庞天寿的广威军会在沙巴登陆,和振远镖局一起正面抗击法军,冯子材的司令部也设在沙巴。

广武军的炮兵营也到了,隐藏在树林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这些大炮是白银战士炮兵部队的七十七毫米口径的白狼炮,正向白银战士不知道的目标发射。它们时不时就吼叫两下,白银战士从来都不知道它们只是示威还是真的在准确地轰炸敌人。不管怎么说,野战炮发出的巨响常常引起人们的不安,哪怕最终证实枪炮声是来自自己的友邻部队。

炮兵营长向张彪报告,他们在“校射”。不过站标觉得他们是在给自个儿壮胆。

白银战士挖好了战壕,进入昏暗的丛林下的阵地时,天色还是明亮的。他们一个一个趴在壕沟的边缘上,不许生火,只能吃干粮,陪伴他们的只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以及腐烂的气味。

巡逻队出发了,白银战士按照命令交错前行,彼此相距约十米。

张彪不知道白银战士这支巡逻队共有多少人,也许一百多号人吧,好像是来自三营。白银战士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白银战士知道的就是横在前面的是黑乎乎晃动着的丛林,也许还有大批法国人,在白银战士身后的也是无边无际的丛林。

白银战士在丛林里挖掘散兵坑时发出沉闷的挖掘声。这就像挖掘上万年的堆肥一样。腐土下面是一层黑乎乎的肥土。白银战士刚刚挖好,夜幕就突然降临了,就像一块黑布从丛林上方一下子盖了下来。白银战士溜进散兵坑里,躺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

这是一种让人失去时间观念的黑暗,一种无法穿透的黑暗。

张彪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靠后一点的地方,是一个半掩体。半夜里,他听见草丛中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的身边浮现出了一些可怕而无形的东西,张彪握住自己的手枪,他看不见它们,因为没有任何光亮。却能够听到耸立在头顶上方的大树的腐烂声。

黑暗在整个阵地上聚拢而,然后又寂静的展开。周围似乎都是敌人,他们在窃窃私语,随时像黑暗一样渗透进阵地。

白银战士们躺在大树下面的散兵坑里,张着嘴处于半疯狂状态。这样躺了多久?张彪觉得自己永久地躺着。没有了时间观念,时间在黑暗的虚无中分崩离析。只留下空虚,只留下存在,只留下意识。

日光骤然来临。随着清晨的到来,我自己也回归过来。我能够看到左右两边战友的模糊轮廓,看到头上的那棵树,惊奇于这棵树的温顺及其枝丫的放肆。

张彪大口的吐出口里淤积的闷气,喊着:“生火,生火。”然后自己点燃了一根烟。在掐灭了香烟之后,张彪又表现出那种大大咧咧的样子。他下到各个班队,和士兵们抢食,吃他们自己烤好的红薯

各个营的厨房已经搭建起来,就意味着白银战士们的战地生活慢慢和他们的训练场地相似起来。他们慢慢就适应了。

青绿的卡布雅斯河看上去让人有点讨厌,像一条巨蛇蜿蜒盘桓在茂盛的海岸平原上。它被称为河,其实不是河,它就像大多数太平洋岛屿中的小溪一样不过就是一条溪流——不到三十码宽。

白银战士驻扎在距河心沙洲上游约三百码一带。修筑工事的时候,白银战士可以部分地观察到沙洲另一面,也就是敌人所在的那一面的情形。卡布雅斯河已然成了白银战士的界河。在白银战士这边,即西岸,是他们所能够占据的极限位置,而在对岸,一片长满椰子树的无人之地必将成为法国人进攻白银战士的阵地。

法国人势必迫使白银战士将卡布雅斯河作为前沿防线,或者越过沙洲绕到白银战士的左边,但那里埋伏着大队大队的步枪手,等着和拿破仑的大军一较高下,再或者他们也会尝试冲击白银战士的右翼,白银战士的右翼一直向南延伸约一百码,然后向北回转到卡布雅斯河最窄的地方,那里的河面上有一座沙堤。

白银战士按照共和军的方法训练,在自己阵地上挖出锯齿状的壕沟。这些壕沟又宽又深,让人在其中有充裕的空间装弹放枪。

“挖战壕就和搞女人一样,越深越好。”这条白云山大营的座右铭,每个白银战士都知道,并且牢记着。

白银战士感到暴露在尚未完工的防御工事下并不安全。刚刚挖出来的柔软红土隆成了一个小土包,黑暗让它显得很凶险,而白银战士就坐在上面。

白银战士都没有经历过实战,不知道兵道的凶险和迅疾,因此当白银战士坐在柔软的土堆上面时,感受不到凶险的前兆。白银战士用手捂着苦辣的国产烟,轻轻地抽烟,轻轻地交谈。白银战士唯一忧虑不安的是夜晚即来凌晨即走的那个不明移动物。

没人去睡觉。星星在夜空中闪烁,这足以让白银战士所有人当夜无眠,白银战士不想浪费一个明星闪亮的夜晚。

突然在白银战士右方的河面上出现了一个激起一圈圈涟漪、越来越宽阔的V形物。它似乎在有条不紊地顺流而下。在V形物的前端是两束绿色光线,又小又圆,紧靠在一起。

阵地沸腾起来,哨兵们叫喊着,随即端起步枪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