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墓阳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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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不请我喝杯酒吗

“你知道我会来?”我捏了块糕点放进口,但马上就皱起了眉头,这糕点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冷了。

“并不知道。”

“不请我喝杯酒吗?”杯子是空的,拿起玉壶摇了摇,也是空的。

“不敢。”他嘴里说是不敢,却手里像变戏法似的提了一个小酒坛,向我一抛。

我去,这黑灯瞎火的,一团东西向我飞来,要不是知道他抛过来的一个酒坛,我准以拳迎之。还好,我稳稳地接住,“嗨,怎知道我一定接得住?接不住大家都没得喝。”

“以萧姑娘的身手,这并非难事。”他说得轻松,我倒是一额冷汗。

从酒坛里把酒倒进玉壶,然后说:“喂,只有一个杯子啊?”

“在下用坛子喝便可。”

“在什么下,说我不就行了,文绉绉的不嫌累。”

他笑了笑说:“惯了。”了字的音还没落下,我邪邪一笑,手上的酒坛向他身上一扔,要是接不住就泼你一身酒!谁知他只是轻描淡写抬了下手,酒坛就像是粘在他手上似的。

我吐吐舌头,倒杯酒喝了口,酒味不重,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桂花酿?”

“正是。”他仰头喝了口。

“别喝光了,留点给我。”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只是可惜没下酒的小菜。

“女子人家,喝那么多做堪。”

“你管我。”我又给自己倒了杯,喝光,再倒满,轻轻摇晃,杯中一些光影浮动,“官生,你功力已经恢复几成?”

他并无诧异,淡淡地说:“你都知道了。”

我抚摸着酒杯,垂下眼帘,慢慢地说:“我与安心自小一起长大,姐妹情份很深,那怕以命换命,我们都义不容辞。所以当你们对她避而不说,我以为她遭了你们毒手,愤怒下出拳伤了他,也累及你耗费内力替他疗伤,很抱歉。我既然留下,就希望放她走。这么多事可以说是因冯乐春姐弟而起,让她姐弟重聚也算是了却我与安心的一桩心事。”

“这些话你该和罗公子说。”

“你以为呢?”

“你要在下怎样做?”

“罗鸣轩是答应了我与安心见面后放她们离开,但是,我猜,他是怕我与安心联手,一同离开吧,你若对他说你恢复得差不多了,估计……,你们知不知道,冯乐宇,你们故意放走的吧?他是怎样找到我的?”我顿了下,喝掉杯里的酒,“他从木屋南边的新田村,徒步走到曹河镇,几天没吃东西只靠喝水充饥。”

我咬着嘴唇强忍眼泪,好一会儿才说:“我让他在曹河镇等安心和冯乐春,约定的半月已经过了一半了。若他姐弟失散,这孩子指不定还得受怎么样的苦。在他伤好之前,我不会走,所以也不怕我与安心见了面会联手离开。”

官生又喝了口酒,问道:“与你们一起的叶公子呢?”

我又复低头垂下眼帘,轻声说:“我们在南浦城遇了点事,他现在,现在,”他现在在哪里?我的手箍紧酒杯,却发现在微微的颤抖。

“生死未卜。”声音轻若不可闻。

隔了天,罗鸣轩说可以让我见安心,之后可以让她和冯乐春离开,并阴恻恻地说:“若你敢离开,我就杀了冯乐春。”

我掀着嘴说:“你不是说不当恶人了吗?”

“那是你不离开为前提。”

我本来还想说:我若离开,你有本事杀尽天下人。不过看到他阴恻恻的脸容,我忍住了。

这时有人来报说,人已经带到。我马上欢喜欲跃,但是他一把抓过我的手,紧紧的箍在手心,并指了指假山上的风亭,好吧,您今天当大爷,小的就扶您过去!风亭可俯瞰整个并不是很大的人工湖,我已经可以见到水榭那边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过也暗叹一声,不但风亭可监视我们,四周不知埋伏了多少人。

官生在风亭里,把罗鸣轩扶到风亭,便急不及待地下了风亭,飞奔去水榭。

“安——心——”我我大叫着跑进水榭,二人拥抱着一起,眼圈都红了。

“你肩头的伤怎么样了?”安心擦了擦红红的眼睛。

我今天穿的是一件宽领口的衣服,直接撩开让她看的说:“大好了。”那伤口的地方一层粉嫩的颜色。

“那就好,”她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地问:“他,他没把你怎么样了吧?”

我牵起她的手,摇摇头,笑着说:“没事,冯乐春呢?”

她恨恨地说:“现在在他们手上。”说着她捉紧我的手说:“我们闯出去,再想办法救冯乐春!”

我摇摇头,安抚她坐下才说:“现在我走不了,那天以为你遭了他们毒手,气急下向他出手,他居然不闪不避,大夫说他胸骨骨折,幸好没错位,不然是死了。”

“这种恶人,死了活该!”安心恨恨地说。

“他待我,”我轻叹一声,就算是无话不说的安心,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这种感觉。“他待我极好,我,不能一走了之,而且他也答应我,不再作恶。”我将见到罗鸣轩之后的事一一细说给她听。又向风亭的位置呶了下嘴,她听完望了眼风亭那边沉默了,她是了解我的。

“叶一呢?”好一会儿,她才问。

“叶一,”我低喃了句,停了一会才略略将分开后,和叶一去到南浦城遇到夏候灵浠并被她追杀分开,曹河镇重遇冯乐宇说了一遍,说着就红了眼圈。擦了下眼角的泪花,才又说:“你先去曹河镇好让她们姐弟二人重逢,他们的事算是了结了,如果见了叶一,让他不必来找我,罗鸣轩伤好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我顿了下,又说:“如果他没和冯乐宇一起,替我打探一下他的下落。”

安心过来抱紧我,轻拍着我背安慰我,却没说一句话。良久,我才从她怀里站起,说:“事不宜迟,尽快离开这里。”她点点头,我招手唤来守在水榭外的小厮问道:“罗鸣轩有没有说怎么送她们出府?”

小厮说:“少爷说你上去风亭,自会安排两位姑娘出府。”

我上了风亭之后,只见罗鸣轩,没发现官生,目送小厮引领安心离开园子,一言不发回房间,罗鸣轩跟在后面,她揶揄道:“怎么,没见到人之前当我是大爷,见完之后就扔一边了?”

我没理他继续向前走,突然听到他闷吭一声,我回头,见他手扶胸口一脸痛苦,我连忙上前扶着他并大叫:“人来,快请魏……”话没说完,罗鸣轩一张手把我圈入怀里,低头就要吻下来,我顿时反应过来,不敢用手肘撞他胸口,用脚狠狠地踩他。

他吃痛放了手,戚着眉地说:“你好狠心哪。”

我恨恨地说:“我留下来不代表你可以对我怎样。”

他无所谓地笑笑说:“有什么关系。”

我瞪他一眼,又看见知秋小跑着过来,估摸是刚才我大叫人来的时候她就守在不远,我说:“知秋,扶你家少爷回书房休息了。”

知秋答声是便上前扶罗鸣轩,却被他一瞪眼,吓得脚下发软,扑嗵的跪在地上低声道:“少爷饶命。”

我听声转头,见状便拦到知秋面前说:“你又干什么来了?”

他笑嘻嘻地说:“我不要她扶,你扶我回去。”

我咬咬牙,又见知秋还跪在地上,把她拉起来,扶着罗鸣轩走,他一脸的满足,真恨不得甩他两拳!

是夜,我又来到竹萃苑,蹬上亭子,官生果然在。

“萧姑娘不该夜访的,容易让人误会。”官生说,可我听出了椰揄的味道。

“这不很好么,你趁机脱离罗鸣轩,不用助纣为虐了。”发现桌子上有几碟下酒小菜,一壶酒,两只杯子,似是早有准备的一样,我也不客气的坐下,拿起杯子就喝,刚放下杯子,官生就给我倒满了。

“这杯,敬你的,客套话就不说了。”我举起杯子,官生笑了笑,也拿起杯子和我碰了下,我喝了后又说:“看你助纣为虐的,我一直相当的恨你的,看在这次的份上,一笔勾销啦。”

“这么多天的相处,你应该看得出,罗公子并不是想像中的坏,只不过性子有点儿霸道罢了。”官生喝了酒,带些笑意地说。

“你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我则着头注视着他。

他抬头迎上我的注视说:“你不恨我了,这不是该高兴的事么。”

“哦。”我了然了的点点头。

他又说:“罗公子其实优点挺多的……”

“喂,你又来当他的说客了?”我说。

他喝酒,不置可否。

“其实吧,我对他,只有愧疚的感觉,愧疚不是爱情,不过我也没有经历过爱情,不知道爱情的感觉,或者说没有他在乎我的那种感觉吧。”我思索着的说。

“嗯,他对你是很在乎。”

“我也知道,所以你不用替他当说客,感情这件事情,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说出来的。”

“但可以培养。”

我瞪他一眼说:“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么,叶公子呢?”

“叶神棍?”许是喝了酒的原因,也许是喝得挺高兴的原因,不似之前提到便红了眼圈,“嗯,是一个世界的。”我们来自未来,当然是同一个世界的了。

官生笑了笑,继续喝酒。

这夜喝得是高了,心里还有一丝清醒,官生把我送回我的房里,并没有惊动别人。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头痛得紧,便撑着身体坐起来,按了按太阳穴。床边有个身影站着,知秋向来是站在那位置伺候我起床的,不过今天怎么不来扶我了?

我抬头看了看,不看由自可,一看妈呀一声,连缩几下退到床一角,扯着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又掀开一点儿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完整的,才稍稍松口气。

床边站着的赫然的上阴着脸的罗鸣轩,知秋嚅嚅地垂手站在一丈开外。

“你干嘛,偷偷的进人家的房间。”我瞪着他说。

“这是我的房间,为何不可以进来。”他声音透着危险的气味。

“给我住就是我的了,你要还给你,我住别的。”我抱着被子赤着脚下床就走。

他一手拉住,低头看了看我的脚,居然还吞口水,他慢慢地说:“不准走。”

“那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这一身酒气是怎么回事?”

“我,我……我喜欢喝,你管得着。”好吧,这次就不出卖官生了,义气一回吧。不过这宿醉真真是太难受了,我一只手还紧紧的扯着包裹着自己的被子,伸出一只手又按下太阳穴。

“去煮醒酒汤来。”罗鸣轩见状,对知秋说,知秋一溜小跑出了门。

“你先出去,我要淋浴梳洗。”我语气中带了点哀求的味道。

他盯着我好一会儿才转了身,叫了声:“知兰,伺候姑娘淋浴梳洗。”然后出了房间,我才松了口气。

待我收拾妥当,已近一个时辰了。这个时间,估计魏先生已经替罗鸣轩复查过了,我来到书房,只有罗鸣轩与官生在,官生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宿醉的气息,他身上连一点儿酒味儿都没有,酒量好才是真的好啊。

官生先向我打招呼:“萧姑娘今天可是姗姗来迟啊。”

我不客气地回敬说:“官先生今天精神爽朗,气息不错嘛。”

官生干笑两声说:“你不是说要庆祝一下的么?我问过魏老先生,这些菜肴罗公子可以吃的。”

我愕然,看看官生又看看罗鸣轩,问:“什么时候说过了?”

官生也学着我愕然的样子说:“你还从我那里要走了一坛酒。”

罗鸣轩皱起眉头说:“整坛?”

官生认真地点点头以手比划说:“这么的大小坛子,她说你不能多喝,便要了坛小的,可是我那里最好的桂花酿。”接着又看我说:“该不是尝几口喝光了吧?”

我听完是明白了,官生给我圆场的,我打哈哈地说:“哈哈,是啊,那好喝,就像喝饮料一样,不小心就喝光了。”

罗鸣轩脸上此时才有了些暖意,他对我说:“以后不要这样贪杯了。”

“不贪了,宿醉太难受。”

“那么我再去拿一坛来便是了。”官生说着站起来。

“等等!”我和罗鸣轩齐声说。

罗鸣轩带了笑意地看了看我说:“我这儿有酒。”

我摇摇头说:“你伤未好,还是不要喝了,我,我才酒醒,也不太想喝。”

罗鸣轩笑意加深,柔声说:“那就依你。”

传了菜上来,菜式都是比较清淡,官生真的去请教过魏先生的,然后一起吃着聊着,他们聊一些我不太听得懂的事,吃了一会,觉得闷热便到园子里走走。

园子很大,除了有人工湖,还种着各种时令花花草草,湖内有荷花,还养着许多锦鲤,知秋见我走上了水榭,问我要喂金鱼不,我点头,她便取来鱼食,向水里洒一把下去,鱼儿们争着来吃,很是好玩。喂得一阵,见月门那边有人影晃动,隐隐有女子的哭声,我好奇地走过去,知秋跟在我身后。

“几位夫人请回吧。”守门的男仆说。

哭泣声中,一把女子的声音说:“求这位哥哥通融下,替我们传个信吧,我们听说爷受了重伤都担心得夜不能眠……”说着这女子又呜咽起来。

知秋扯了下我袖子轻声说:“姑娘,我们回那边去吧。”

我问知秋:“那都是什么人?”

知秋露出极为难的神色,好一会儿才嚅嚅地说:“那是少爷的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

“她们在做什么?哭哭啼啼的?”

“少爷从来不许她们进这个园子,许是…许是想见少爷吧。”

许是?这不是很明显么,小丫头大概怕极罗鸣轩吧。

突然,眼前一花,一人影跌跌撞撞的向我冲来,我还没看得清楚就被人抱住腿,几乎把我撞跌,幸儿知秋连忙扶住了我,我脚下运力就要踢开,可看清楚之后又生生的忍了下来。

抱着我腿的是个容貌极美的女子,不过此刻发髻散乱,满脸泪水,她抱着我的腿边哭边说:“求姑娘替我们求求爷,不要遣散我们啊。”

她说话间,另外的两个女子也冲了进来,跪到我前面也同样哭着说:“求姑娘大发慈悲,我们不与您争宠,只求爷不遣散我们。”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了姑娘!”知秋平时懦弱怕事的模样此时变成杏眼圆瞪,双手叉腰的大喝。知秋的变化太大了,我本想问她们怎么了的却缄口不语,一副准备看戏的样子。

可是知秋这么一喝,另外的两人跪着上前又抱住我的腿,我蹬时站不稳,知秋大惊,用力的撑着我站稳,那三人口里还是哭哭啼啼的那几句,求我劝爷不要遣散她们,绝不和我争宠什么的。那边两男仆见势头不对,其中一个撒腿就跑。

“你们都起来好好说话。”我想让她们起来别抱着我的腿,抱大腿不带这么样的,我站都站不稳,这几人不依不饶的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抱着我的腿,我恼怒却偏偏发作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