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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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欲言又止

宇文容瀚瞅瞅侄子,心里纳罕,是不是我刚刚的话说重了?

“呃,是。”

“那奴婢恳请王爷命清宁王更换衣袍……”

更换衣袍?他看自己的侄子虽然在屋里也穿着一袭极北渊雪寒貂裘却丝毫不减玉树临风之姿,而且那貂裘还是自己去年送他的,为什么要换?

“王爷有所不知,清宁王里面的衣袍已然破损……”

破损?怎么破损了?玄逸为什么要穿件破袍子来?清宁王府已经拮据到如此地步了吗?

“是来的路上,起了火……”

起火?起什么火?熙亲王已经不可避免的往少儿不宜的方面想去了。

“起火好啊,本王早盼着这一天了,哈哈……”

苏锦翎当即怔住,而宇文玄逸则在一旁捂唇轻咳两声,神色略有些不自在。

“可是王爷已经受伤了……”

“受伤了?哪里?”宇文容瀚跳将起来,根本就不像一个卧床仨月的人。

“皇叔别急,就是衣服烧坏了些……”

“奴婢刚刚劝他去换件衣服顺便查看伤势,可他偏不肯……”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小丫头对玄逸倒是一片关心。

他立即虎起脸,命左右:“速带清宁王去更衣!”

宇文玄逸无法,临走时瞧了苏锦翎一眼。

宇文容瀚心想,这真是娶了媳妇忘了皇叔,我在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岂料片刻后瑞祥疾行回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一句,他不禁怀疑的看了苏锦翎一眼。

堂中很静,他已经打量了那姑娘好几个来回。

看她的穿着应该是宫里有品级的宫女,只是像她这般年纪若想得什么品级,定是需要些年头的,可是自己怎么从未见过?而且,自始至终,他所见到的不是侧影就是她低垂的额发,连模样都没看清楚……他有那么可怕吗?不过且看她那窈窕的身段,估计模样也错不了,玄逸的眼光嘛……

“呃,本王还不知这位女客姓甚名谁?”

这句应是可以问的吧?玄逸那小子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不让他跟这个姑娘说话?

苏锦翎起身施礼:“奴婢苏锦翎……”

“苏锦翎?你就是苏锦翎?英勇护驾的苏锦翎?”

苏锦翎暗吐了口气。如今她终于从勇闯太极殿的苏锦翎变成了英勇护驾的苏锦翎,后者的境界明显高了许多,可却是同样让她感到不明所以的一件事。

“呃,奴婢……正是,不过……”

“快,让本王瞧瞧舍身护驾的英雄是个什么模样?”

太好了,终于有机会一睹未来清宁王妃的芳容了。宇文玄逸,你有什么掖着藏着的?你带她来不就是想让皇叔看看吗?

这个熙亲王虽然与皇上是同胞兄弟,虽然也和皇上一样亦威亦慈,可是苏锦翎却觉得熙亲王更加豪爽,即便虎起脸,也似开玩笑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如此倒与宇文玄铮脾气很是相近。

“快过来啊……”

宇文容瀚已经有些急了,自己起身走过去。怎奈他人在病中,忽起得猛了,人就往旁边一栽……

苏锦翎急忙上前扶住。

怎奈宇文容瀚身材高大壮硕,她一个人分明支撑不住,好在旁边的下人匆匆赶来。

宇文容瀚还要逞强:“谁让你们把椅子摆这的?想看本王摔跟头?”

又转过脸:“锦翎姑娘,你……”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宇文容瀚的神色先是惊异,进而有瞬间的恍惚……

“王爷……”

“王爷……”

众人见他忽然没了动静,都害怕起来。

“没事,扶本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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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容昼坐在麒麟椅上,端了绿地粉彩开光菊石茶碗,轻轻啜了一口。

“烈王次女……”他似是自言自语:“你父王最近可好?”

苏锦翎还是冬至那日见到的苏江烈,当时皇上于乾元殿摆宴宴请群臣,期间夏饶奏请皇上封赏她,苏江烈坚决请辞……她有点不明白,刚刚熙亲王还兴奋得像个小孩子,这会怎么……莫非病中人的脸就像六月的天……亦或者他亦是相信了外面关于她身世的传言,所以……

接下来的话更是无关痛痒,就好像怕她待着无聊所以没话找话。

“多大了?”

“十七……”

“现在在哪伺候着?”

“昭阳殿……”

宇文容瀚拨弄浮茶的盅盖几不可查的一滞,这工夫,宇文玄逸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熙亲王的素锦云纹袍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却更增了飘逸之姿。腰间只松松的束了同色丝绦,行动间流苏轻摆。

他进来的时候担心的瞧了瞧苏锦翎,但见她神色如常,可是为什么屋内的气氛这么紧张呢?

但见苏锦翎掀睫望了自己一眼,眸底是满满的如释重负与喜悦,虽只是极快的一瞬便垂下眸子,然而下一刻,连唇角也晕染了欢欣。

想来自己离开的这一会,她定是有许多的不自在,所以才会如此的期盼他的出现吧。

锦翎……大概你自己也没意识到,我在你心中已经有了多么重要的分量……

若是不在意,为何会在意我是否在你身边?若是不在意,为何会奋不顾身的为我扑灭身上的火焰为我抵挡风寒?若是不在意,为何会在我远征洛城失踪之际担心我的生死,坚信我一定会回来?若是不在意,为何我每每靠近你,你会脸红如霞目光躲闪?

从初识到如今,不知不觉,一点一滴,或许你从未去想,或许是刻意回避,可是我已经在了,在你心里,就像现在这样,等着你的偶然回眸……

心底暖意融融,撩了袍摆,坐在她身边,又迎了她开心的目光,不禁唇角温软。

宇文容瀚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只叹侄子命苦,然后便见他探寻的看过来,遂朗声一笑:“既是来了,就留下吃个便饭吧。”

宇文玄逸也觉察皇叔古怪,却只暗自留意,起身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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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府的晚宴,自是不同寻常,桌上琳琅满目,不啻皇宫家宴。

苏锦翎照例勉为其难的同坐一桌,却除了清宁王和熙亲王不见他人。

她早就听说熙亲王自重伤后,就遣散了府内姬妾,王妃也被他休了,却是做主配与其青梅竹马的恋人,当时曾传为一段佳话。而今连府中伺候的婢女都很少,大多是随同他出生入死的将士,因为年纪渐长,便被他留在府中,所以整个王府即便设计秀丽精美,可出入的多是男子,便难免透出一股生冷之气。熙亲王虽是病着,可是说话行动仍旧有豪迈之风,偶尔爆出的大嗓门经常吓得她要掉落筷子。

席间,她发现熙亲王不停的觑着自己与清宁王,已觉浑身不自在,尤其是他的神色,总好像欲言又止。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又似若有所思。

她探寻的望向宇文玄逸,却只见他安慰一笑,还顺便夹了距离稍远的菜放到她面前,丝毫不假他人之手,于是便见熙亲王的神色更为复杂。

她只得埋头苦吃,想着赶紧了结这笔债。

食不知味中,忽听得熙亲王大叫一声,她以为又是谈到了曾经的叱咤风云所以激动异常,却听瑞祥叫道:“不好,王爷被卡住了!”

心里暗道,不愧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卡个鱼刺也能这么惊天动地。

“快给王爷拿馒头来……”

“不行,”她急忙阻止:“这样可能会刺得更深……”

“那怎么办?以前都是这样……唉,王爷最爱吃鱼,每次也卡住,都这么弄的……”瑞祥有些不服气。

每次都卡住,这位熙亲王可真是……

瑞祥虽是口里说着,已经请宇文容瀚张开嘴,探头探脑的恨不能将自己塞进嘴巴里将鱼刺取出来。

“看不到啊……”

“拿馒头来,以前在打仗的时候也卡,不还是拿馒头顺下去的?”宇文容瀚咳了又咳。

苏锦翎拧紧了眉:“有醋吗?”

“王爷现在服的药忌醋……”

“那……有橙皮吗?”

片刻后,两块完整的橙皮已经被干干净净的摆在桌上。

苏锦翎将橙皮撕成小块,递给熙亲王。

宇文容瀚本不耐烦,但看在侄子的面上,就按她说的含上一会,再慢慢咽下。

大约一刻钟后,眉心渐展。

宇文玄逸唇角一弯,递上一碟去了刺的鱼肉。

“哈哈,我就说我这侄子是最孝心的。瞧瞧你们,眼看本王一次次的卡住,哪个想得这么周到?”

“还不是王爷一见了鱼就跟猫见了……”

“此番倒真不是我……”宇文玄逸微微一笑,睇向苏锦翎。

宇文容瀚眸子一亮,转而叹了口气,摇摇头,又哈哈大笑。

即便跟随他多年的下人也发觉主子今日着实有些怪异。

艰难的晚宴结束了,天已黑透,苏锦翎开始着急回宫,宇文容瀚却让婢女领着她四处逛逛,自己则留侄子去书房言事。

霓虹下的熙安府如梦如幻,可是苏锦翎哪有心情观赏?好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有人传话说清宁王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