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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出路在哪里(上)

(十四)(上)

罗哲明接到罗哲琳学校打来的电话——他妹妹在学校里带人打架,家长必须去一趟。罗哲明只得在电话里连声的说好,当下就向单位请了假,开着左袆的丰田车去了哲琳的学校。

罗哲琳在临安附近的一个小镇读书。她没有考上大学,读的是一个职业院校。这样的安排对于罗哲明来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妹妹考不上大学,现在年纪又太小,不再读点书一生就完了,只能把她送到职业院校再去呆几年,他也不指望她能成龙成凤,有个学校能管着她就行了。之所以选择这个学校,是因为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罗哲明很欣赏这一点,当下就没二话,把妹妹送进去了。他原想着把妹妹送到临安的某个职业院校的,然而,哲琳执意要离开临安,不肯在老家继续呆下去,他也没有坚持。对于妹妹的坚执,他是深表理解的。这些年来,他又当兄长又当爹娘,一直做得不尽责。自己只是比她大几岁,又怎么可能做一个合格的家长,妹妹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却没有考上大学,如今在学校里带头打架,校方通知家长,都成了一个问题学生了,之所以有这样的状况,也是因为他这种家庭的缘故。

罗哲明开着车在路上的时候,内心就像落下了厚厚的一层蜘蛛网,心情很不好。他想着人一辈子是不是命中注定。他和妹妹注定了就是生下来受苦的,否则怎么解释从小到大所经受的这一切,罗哲明回想起从前,妹妹六岁的时候,她读书成绩很好,还没读小学,就已经会写许多字,能够算两位数以上的加减法了。只是到了后来,爸爸破产,突然玩失踪,对他们一家人不闻不问,妈妈发疯住院,妹妹就变了,通常他妈妈住院的日子,就是妹妹逃学的时候。罗哲明在心里感叹,如果他们罗家像左家一样,或者像一般的普通人家一样,他的妹妹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家,这些年来,罗哲明一直在努力着,想改变遭遇的一切,所以他用功读书,认真生活,总想着快点长大,快点长大,长大了他就能照顾即妈妈和妹妹了。如今他长大了,毕业工作,结婚成家,家里的局面却变没有他的长大有所改变。失败和挫折感让罗哲明绝望。

到了哲琳学校,直接去了她班主任的办公室,这个学校虽说是私立大学,可管着这些半大的孩子就像管高中生一样,每个班配着一个班主任,哲明找到地方,禀明了是罗哲琳的家长,一个中年的班主任就笑着站了起来,好像早就等在那里,不过老师的神情很是惊异,仿佛看到他很吃惊,一边请他坐,一边对他说道:“你是哲琳的?”罗哲明说是哥哥。老师大概认为这种严重的事情应该是父母过来,罗哲明从小受到这种质疑多了,他被哲琳所在的学校校方通知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第一次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通知母亲。母亲的疯病不允许她受任何刺激,老人太可怜了,一辈子受的刺激还少?他自然不能告诉她。这些年,家里的一切他都承担下来了。他因为已经厌倦了向别人解释他家里的情况。他被人同情的太多了,如今别人的同情也是让他非常讨厌的,当下就坐在那里,没有太多解释。老师原想他能解释几句的,见他不说话,心里就有一些不悦,想着罗哲琳这么不听话,与她们家的家教有关。当下就公事公办的把事情的严重性说了,大意是两个班打架,罗哲琳是某个班的带头人,学生在外面买了砍刀,半米多长,没有刀刃,不过看起来也很吓人。打架的时候人人都带了白手套。简直就是黑社会,女阿飞。说起来可气又可笑。罗哲明听着这些话,脑袋是沉甸甸的疼,班主任很严肃的说:“因为事情很严重,校方念她是初犯,做了全校通报和纪过处理,你们做家长的要好好的教育,如果她不改好,有下次的话,校方肯定是开除的!”罗哲明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开除”两个字,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一旦浮现出来,就仿佛烙在上面一样,生了根,就如同浮萍飘在水上,密密麻麻的全部覆盖了。他的脑袋里轰鸣着,都是这两个字,到了后来,他基本上听不清老师说了什么,只是一壁的沉默着,有时候点几下头,表明在听着,到了末了,自然会毕恭毕敬的说:“一定会的,一定会的,还请老师多加管教。”

他在学校中午休息的时候去见了罗哲琳,心里慌乱如麻。两个人在他们学校一个美食城里,这是他们学校最好的地方了。罗哲明也像所有的家长,总担心孩子在学校里伙食不好,所以自然来了就带她往最好的地方去吃饭。吃饭的时候,点了一桌子的菜,都是哲琳点的,大概都是她爱吃的。她的脸上甚至带着笑,好像她哥来她学校不是因为她犯了错,而是因为想念她来看她一样。

罗哲明沉默坐在对面,他倒不像其它家长,对于哲琳带头打架的事一句话也没有提起。他毕竟只是她的哥哥,家里这些年情况这样,妹妹比他小那么多,所受的心理伤害也许远超过他的想象和理解,他不忍心责备她。所以整个吃饭的过程,他只是焦虑着这件事的严重性,有下次会被学校开除,他想着该怎么办?沉默的和她面对着面,在一壁看着。总想着对她说一些话,比如说要学好,不能这样胡来了,你大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却不知如何开口。阴影就像冰冷的水滴,这些年一直缠着他们兄妹俩,如今总算上了岸,想抖落掉,轻松上路,无奈阳光总照不到身上,两个人仍然如两个溺死鬼,一辈子“滴滴答答”,身上都是冰冷的水珠。因此,他只是一壁的看着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