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虐情之冷妃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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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景玥也是刚用过晚膳,正叫丫鬟们取纸磨墨,琢磨画着新的花样,突然听闻外传来击掌之声,接着就是内官的通报声:“皇上驾到——!”冬馨清韵二人不由得相对一看,眼里皆是惊喜,景玥也起身,行了见驾的大礼,李敬年使了个眼色,屋里伺候的丫头全出去了,李敬年便在门口守着。

皇上进屋解了平金绣龙纹的大麾,见景玥站在一边站着,低头不语,便道:“朕突然想念你泡的青梅茶了,去给朕泡碗茶来。”

景玥道:“皇上恕罪,景玥不知皇上前来,并没有准备,眼下就只有甘和茶。”

李敬年在一旁听着暗自觉得好笑,皇上贵为天子,眼前要什么吃的喝的没有,偏生说自己想念青梅茶,倒像是在勉强给自己找台阶下。皇上看他一眼,他立刻识趣道:“奴才去看看外面的雨下得怎么样了。”

景玥道:“外面下雨了?”

皇上说道:“是小雨。”

景玥说道:“我在屋里头可是一点也没听见。”

皇上看她摊开一桌子的笔墨,不禁笑道:“你专心起来的时候,别说是下雨了就算打雷,都未必能听得真切。”说完,抬头打量她,她穿了一件暗红色绣蟹爪菊的丝绸夹衣,外面套了一件过腰的长马甲,可能是并未上妆,所以显得脸色有些苍白,皇帝道:“你这衣服上的花样倒是新鲜,怎么朕从来没见过?”

景玥道:“回皇上的话,这是蟹爪菊,是我自己绣上的。”说完,又道:“皇上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沏茶来。”

她转身走路的时候,更显得腰身那里空空落落,仿佛不盈一握,皇帝当下心念一动,不消片刻,她已经端了茶上来,皇帝端起来喝了一口,虽是常见的甘和茶,入口却比寻常喝的药甘甜了些许,不禁抬起头来细细打量她:“你瘦了。”

景玥轻轻说道:“皇上也是。”

皇上听了,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却像碰到了鲜红的烙铁,猛地一缩手,抬起头来,看见皇上眼中闪过的惊痛,颤声道:“臣妾失礼。”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臣妾”,却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的心慢慢纠结紧了,像是有一把钝重的锉刀在磨心上最柔软的血肉,一直磨到血肉模糊:“你这是在怪朕?”

景玥紧咬着下唇,心口处隐隐作痛,像是心脏跳得太极太快,要从胸口处迸发出来一般,她不肯转过脸来,目光停留在桌上那个缠枝莲青花瓷碗上,碗里装的是刚削好的蜜瓜,一片一片削得极薄,碧绿中隐隐透出蜜色,淋上蜂蜜,是那样的清甜滑爽,然而她现在口中却没由来地涌上一股苦腥味道,忍不住咳了几声道:“景玥不敢。”

又是这句话。

“不敢……?”皇帝压着嗓子喃喃重复着,景玥心下一横:“景玥出身卑贱,不配蒙受圣宠。”

如若不是进宫里来,就算她留有一条性命,不过是罪臣之女,籍没入官,永世不能翻身……她步步走得艰辛,然而却仍是步步错,唯今之计,只能自保,断然不能再有任何奢求……她告诉自己,她要活着,要活下去,因为现在她已经不再是孤单一人,她有景筎,就算是为了景筎……

屋子中静极了,隐约能听见外面淅沥的雨声……五月节即将到了,各宫的暖阁都换上了新的窗纱,江南锦织局年年例贡的蝉翼纱,极淡的青色,像是雨过天晴的天边,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来,桌上的焚香炉里焚着苏和香,若有若无的香气,合着那薄透了的烟,仿佛轻轻呵上一口气,就会散在空气里。

微风吹过案桌上镇纸下的细白宣纸,一阵细微的声响,皇帝听见自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出身卑微……朕倒想知道哪个出身卑微的舞女会写得一手好字,不如你来告诉朕?”景玥身子不禁一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那眼睛黑白分明,像是一丸水银,眼底却透着微微的惶恐和害怕。皇帝随手抽出一张宣纸来,轻声念道:“中谷有蓷,暵其干矣。有女仳离,嘅其叹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中谷有蓷,暵其修矣。有女仳离,条其啸矣。条其啸矣,遇人之不淑矣。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竟然是一手清丽的簪花小楷。

皇帝不禁笑了:“总是说着不敢不敢,可朕看你就是有胆子欺君罔上……”那一抹笑又慢慢隐去:“出身卑微,笔下却有神,字体骨骼匀称雍容,定然临过名家的字,朕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你却偏偏以为你什么都能瞒过朕。”

景玥的头脑一片空白,再也找不出一句对白,皇帝慢慢握住她的手,指尖却是冷的:“告诉朕,你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朕,为什么一直瞒着朕?”

“皇上……”她的声音细如蚊,耳边尽是一片茫然的回响:“景玥……只求在这后宫之中自保,断然不敢妄想旁的……”

“所以你敢擅自服药,为的就是不怀上朕的孩子;你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朕,瞒着朕;你更敢利用朕的对你的感情,处处算计着朕,作为你自保的砝码,朕冷落你的一段时间,你却依然有心情赏花,有心情作画,有心情绣衣服,有心情写字……”皇上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来,带得椅子“咣当”一下子翻到在地,外面的李敬年听见了,心中叫苦不迭,想着必定是玥妃又惹万岁爷生气,但又担心主子出事,赶忙对身边的内官使了个眼色,那内官立刻心神领会,匆匆忙忙去请郑亲王。

在皇上火头上还敢劝的,唯有郑亲王一人,也唯有郑亲王得过皇上特旨,可以进出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