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音阶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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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 精灵

元月七日星期一,杨景行到宏星开会,在一楼大会议室,各部门经理几乎到齐,除了人事部和财务部,但主持会议的不是张彦豪,而是杜林。也是前几天才下的决定,安卓要开演唱会。

前两年关于安卓患抑郁症的传闻甚嚣尘上,现在早已经烟消云散,因为安卓的工作状态看起来又正常了,安卓这两年以更成熟实力派的新外在和内在示人,也取得可一定程度的成功,原来当偶像派时攒下的歌迷并没损失多少,因为歌迷也在成长嘛。

歌迷们也在等待盼望安卓的新专辑,而且就算公司前台也想得到这张已经开始放风声出去的专辑对安卓很重要。

多方面考虑吧,为了造声势,试探一下市场,更为了让安卓找到状态,所以在新专辑制作之前,先开个几场或者十几场演唱会。

要开演唱会呢,先说音乐的事,杜林笑:“音乐总监,甘经理当仁不让,这次不能再推辞了!”

甘凯呈大幅度点头,面带微笑,给杨景行飞个媚眼。

杜林呵呵:“杨经理,要辛苦点了。”

业务部孙云宏有正义感:“杨经理,事都让你做了,好处也要分一点啊。”

杨景行问甘凯呈:“有什么好处?”

杜林懂了:“去不去现场?伴舞合音,我亲自把关,不说千里挑一,百里挑一还行。”

周沈建抗议:“好处都给甘经理杨经理了,我们呢……”

音乐的事简单,剩下的才是才是要重头戏,虽然现在还只是初步策划。大方针杜林定好了,也是和老板商量了的,就是要高质量高投入,花钱的策划部、营运部和制作部可以放开手脚,但是不能亏钱,所以业务部方面就要拜托了,赞助啊活动什么的。

孙云宏也明白:“林姐在,你指哪我们打哪。”

甘凯呈像个叫花子一样伸手:“我们呢?有没有三瓜两枣?”

杜林豪爽,你是总监啊,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和安卓商量就行了。不过被问起具体的预算,还是先看看动静吧,总之尽量让两位才子放开手脚。

开完大会,杜林又来到编辑部,和两位才子探讨一下音乐的事。杜林现在愿意说得比较细了,许多种想法,都是她和安卓的共识。安卓虽然没什么创作才华,但是对音乐的态度是认真的,理解也不浅显。

甘凯呈连建议都懒得想,命令杨景行:“你说呢?”

杜林也怂恿:“在这里就不用客气了。”

杨景行犯难:“这个度不好把握……要我说的话,老歌重新编曲……”

甘凯呈拍巴掌:“就知道往自己兜里捞,想到一块去了!”

杜林呵呵:“我也有这个想法。”

杨景行还没说完:“要用格调抓新歌迷,比较直接的方法就是请好乐手,舞美设计,这些全公司就我最不懂。”

杜林说杨景行懂的:“编曲,举个例子,《年青的一代》,怎么编?”这首歌也是安卓的成名曲了,虽然在当时看来新潮,大多人又说大陆流行乐团没进步,但是《年青的一代》放到今天比较,就如同花棉袄之比前卫羽绒服。

杨景行开始想:“要有惊喜的话,前奏可以长一点,让听众一开始听不出来是这首歌,又要有反差,原来的编曲又很电子,是不是可以用传统一点的东西……”

讨论了半个多小时,杜林被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催得不得不离开了,拍杨景行的肩膀告辞:“我真想看看你脑袋里到底怎么长的……不用,你就在公司等他……到时候你们好好聊……没问题,他现在状态很好,放心。”

杜林一走,甘凯呈都同情起杨景行来了,你忙得过来吗,再天才也要时间和精力啊。

杨景行当然不可能全部包揽,所以当师父的还是得管点事,不能老使唤徒弟。

甘凯呈猛然醒悟了,自己成打下手的了,不行,杨景行要请午饭。

下午,杨景行还在和口水歌作者磨洋工呢,手机来电,是李迎珍的,教授说:“那就应该没跑了,刚刚人民音乐留声机的打电话来了……”

杨景行在固定电话中对口水歌先生说:“麻烦你再想想,我这边有点事,再联系。”

《人民音乐留声机》是国内一家公司和英国《留声机》合作出的一本杂志,但是《人民音乐》没啥紧密联系,只是在严格管理之下拿不到刊号后想到的用钱解决的办法。

人民音乐留声机算是英国留声机的本土化版本,有不少栏目内容是同期翻译过来的,只是发行日期会稍微晚一点,然后再针对性地添加一些国内读者更感兴趣的内容。

这不,人留今天收到了英国那边将在月中旬发行的零八年第一期内容,其中评论栏目中排头一篇题为《FuHaiFairy》,篇幅远远超出这个栏目的常规长度,而且主角还是浦海音乐学院的学生。

鉴于英国人难得地没有对乐团新人尖酸,甚至算是大力褒奖,所以人留就赶忙兴冲冲联系浦音,要再做个采访,目前的计划是做成“封面故事”这个大栏目。

虽然人留在一些国内音乐家眼中有“国外的月亮圆”的毛病,但是李迎珍觉得他们这次应该会重视喻昕婷的,毕竟对搞翻译的来说,能在翻译的基础上更深更全面去挖掘的机会不多。

李迎珍要求:“你赶快回来,一起商量。”

杨景行说:“您安排就行了,我给校长打个电话……”

“你给我回来!”李迎珍严厉,“这也不是昕婷一个人的事,由不得你撒手不管。”

杨景行解释:“不是不管,我和校长说过……”

李迎珍气愤:“你以为昕婷傻?齐清诺什么意思她不知道?我就觉得昕婷这件事上很本分,很懂事!还想怎么样?你杨景行准备以后就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杨景行委屈:“扯哪去了……您等我。”

李迎珍的办公室里,除了喻昕婷和路楷平,还有国际交流处的翻译一名。翻译坐在电脑前的,还在工作,看了杨景行一眼,也点头打个招呼。

路楷平不太乐观地解释,刚刚才从人留那边拿到英文稿,一开始还不肯给呢,还好自己谈判得力。

翻译又抬头说:“留声机就这样,我看得也不少,英国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一股子酸腐气,词不达意指鹿为马,都不好译。”

李迎珍还在不高兴,递给杨景行英文打印稿:“自己看。”

杨景行头大地和一脸严重的喻昕婷共勉:“好好学英语……”还是硬着头皮开始看密密麻麻满满当当

两张纸的英语。

像散文,一开篇说什么圣诞节好多餐厅都歇业了,连一贯拼命的中餐厅也一样,确实是酸溜溜地佩服了华夏民族的勤奋,不光开餐馆的,中国的那些音乐家也可以佐证,音乐会开得可勤快了。

采访目标多伦多交响乐团也放假了,作者百无聊赖的想吃一顿中餐都找不到地方,倒是听说了来自浦海音乐学院的音乐会,于是就好打发时间了,因为他才不会对听都没听过的乐团和音乐人给予任何期望,仅仅是为了看看“原始的中餐音乐”是什么味道。不过和他同样对中餐有兴趣的人也不少呢

作者对温哥华浦音校友音乐会的整体感觉是一场别扭怪异的中国人的圣诞欢聚,一些著名或者不著名的音乐节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仪式过程,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进错了地方。

作者还表扬了中国人的态度,因为“他们给平庸的音乐庆典般的热情”。不过呢,如果不是音乐的平庸,作者是不会发现在第四排右边第三位坐着的是耶罗米尔,对,就是那个纽约爱乐乐团的指挥耶罗米尔。

作者万不信耶罗米尔也会在圣诞节出来吃中餐,为了弄清楚缘由,所以就打消了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不受注意地礼貌退场这个主意。

然后下半场开始,一个可爱的女孩登场,这一次,作者甚至不认识节目单上G大调钢琴协奏曲的作曲家,于是开始焦虑怎么样捱过这未知长度的时间……作者需要十分努力才能回忆起当时的心境,因为关于那长音乐会,他的绝大部分记忆都在接下来的这个女孩所演绎的协奏曲之上。

“得承认,在最开始的几十秒或者一两分钟内,我错误地判断这个女孩不仅仅是平庸,甚至是粗劣的,就如同一个古板的老师看待不循规蹈矩的学生,那怕这个学生很可能有超越寻常的思想……”

对喻昕婷演奏的第一段描写,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这样,杨景行还要问一下翻译老师几个单词的意思。

很庆幸,这个叫喻昕婷的女孩,一定是遇到了很开明很有眼光的老师……

杨景行对李迎珍嘿:“讨好您的。”

李迎珍还是不给好脸色:“看完。”

接下来,作者就开始夸奖喻昕婷,被问得烦了,翻译给杨景行看电脑屏幕:“这一段我译得差不多了……”

两分钟后,我就不再思考耶罗米尔为什么会来这里,我能确定他就是为了喻昕婷而来,众所周知,他对挖掘演奏家有超乎寻找的热情和执著,我认为这是他能成为伟大指挥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这次他也不会空手而归。

喻昕婷,这个来自浦海音乐学院的女孩,是我平生遇到的第一个,能用两分钟的时间就彻底颠覆我的看法的钢琴家,她甚至增长了我的见识。

按照惯例,谈演奏,要从作品出发。杨景行的这首《G大调钢琴协奏曲》……

杨景行看看英文原版,就是嘛,自己哪有这么有名,明明就应该是“那个叫杨景行的作曲家所作的G大调钢琴协奏曲……”

中英文对照,杨景行看得笑起来了,还问翻译:“这个词什么意思?”

翻译干笑:“Bumptious……意思是说比较骄傲的。”

李迎珍眼睛一瞪:“盲目自大,自以为是,什么意思!”

翻译很为难:“也要看语境,不一定……”

杨景行嘿嘿,安抚喻昕婷:“不是说你。”

喻昕婷不开心地皱着眉头。

路楷平则安抚杨景行:“翻译肯定不能这么翻,哪有这么写报道的!不光是你一个,谁都不放在眼里,一定要跟人民音乐沟通……不然是我们浦音得罪人了!”

翻译劝杨景行:“别当回事,其实他们早就有这个趋势了,也是博眼球……”

按照乐评人的意思,杨景行的协奏曲表面看起来似乎是精致而美妙的,但是实际内容其实是很空洞的,乐团部分是很好证明,毫无建树没有丝毫惊喜,基本是照本宣科,但是这作者又还摆出了高手姿态,钢琴部分又是证明,难掩狂妄的旋律表现、盲目自信的和声搭配、徒有其表却毫无意义的创新尝试……

也是难为了翻译,居然粉饰成了“充满自信的旋律,骄傲洋溢的和声结构,创新却浅显易懂……”

杨景行边看边笑,翻译倒不好意思了:“其实算好的,真的,好多知名作曲家都被骂的,你这不算什么……”

杨景行点头:“这叫欲扬先抑,我懂。”

就是这么一首整体平庸的协奏曲,却被喻昕婷拯救了,而且还是在一个粗糙的乐团加一个蹩脚指挥的帮助下。接下来,细细谈一谈喻昕婷是怎么化腐朽为神奇。

在乐评人看来,喻昕婷的每一处灵动发挥都是有的放矢而不是随意的,都是为了增加平庸作品的表现力,或者是帮乐团和指挥度过难关,而喻昕婷始终表现得轻松自如,浑身上下闪烁着灵性光辉。

“每个画家都有自己的色彩,每一个钢琴家也有自己的色彩,而喻昕婷的色彩不仅丰富、典雅、明亮、精巧,还会流动出更绚丽的图案……”

由此次引出Fairy的定义,乐评人还大书特书,似乎喻昕婷不光改变了他对自己的看法,还改变了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不再那么酸腐气了,积极热情得不得了,超热爱生活热爱音乐的。

如果那些知名音乐家都是平庸的,喻昕婷就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乐评人并没提到多伦多的演出就结束了,让杨景行看得意犹未尽。

杨景行笑看喻昕婷:“表扬。”

喻昕婷还是不开心。

杨景行又对路楷平说:“这个真要沟通解释一下,不然太对不起同学对不起老师了……对作品的评价不用改,就这样,也尊重一下作者。”

喻昕婷抬眼反对:“我不!”

杨景行惊喜:“哟,翅膀硬了啊。”

喻昕婷皱眉嘟嘴的,看李迎珍:“教授,您让他们别发。”

李迎珍劝:“你先别管这些,想想自己怎么说。”

喻昕婷还真是硬气了:“我不采访!”

李迎珍都不屑一顾,和路楷平商量:“跟人民音乐那边是要沟通,谁出面比较好?”

路楷平也犯难:“照说吧,最好是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