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雕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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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闲人救美

“宫主!”

刚喊出口,裴少音陡觉眼前一花,身边的乌衣公子转瞬已掠出十数尺,直奔那劫人的黑影而去,其身形如鬼魅飘逸轻盈,看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几欲鼓掌叫好——等等,现下可不是看戏的时候!

“快把楼府围起来,千万别让那贼人逃了出去!”

宾客们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纷纷涌出前堂,两名喜娘也被人扶出花厅,弄丢了新娘子,女眷们禁不住泪眼相对掩面而泣。几个管家立刻张罗楼府侍从封锁庭院,派人挨处搜索,免不了好一番大呼小叫,场面顿时乱糟糟似开了锅。

楼夙搀着楼传盛走出前堂,后者满脸黑沉不发一言,想必已是气到了极点,只碍于太子在场,不便发作。楼夙面色微白,一面安抚父亲,一面向首座上的太子请罪:“是草民处事不慎,惊吓了太子殿下,求殿下恕罪!”

宋旌好整以暇地投来目光,眉梢轻挑:“贼人觊觎你家娘子,行此恶端,你又何罪之有?且话说回来……楼二公子,现下最要紧的,不是寻回你的新娘子么?”

楼传盛重重地闭上眼:“太子殿下教训得是,老夫这就着人去找。”

“方才见外间有一人已追了上去,”宋旌露出好奇的神情,“小王观那人身法诡异莫测,轻功也用得出神入化,不知那人是谁?”

楼夙与左右亲随一番面面相觑,摇头表示不知。这时见一名锦衣青年执扇而入,蓝衣木冠,姿容极是儒雅。青年朝太子与楼传盛一揖,笑道:“恕学生僭越,学生是抚琴宫的二宫主裴少音,方才前去追踪贼人的,正是我抚琴宫宫主。”

不待楼传盛开口,宋旌兴致勃勃地抢道:“看来江湖上果真豪杰辈出……有宫主出手相助,我等也不必担心了,且待宫主将那贼人擒回便是。”

抚琴宫与楼府、与太子一系是何关系,楼夙父兄必当心知肚明。楼夙勉强笑了笑,对老父安抚道:“连太子殿下也这样说,大家也不必担心了。”说着抬袖朝场内众家宾客拱拱手,“对不住各位,让大家受惊了。现下抚琴宫宫主已亲自去逮那贼人,想必即刻便可回转,多有不周,还望大家恕罪!”

在场宾客自然还礼表示理解,气氛总算不似方才那般紧张尴尬。楼家父子去招呼客人了,太子径自走进花厅,随意挑了处地方坐下。楼昶也跟了过来,见太子莫名地有兴致,从旁递去一盏茶,低声笑问:“什么事叫殿下这样开心?”

宋旌接过茶盏来,单手支颐望着碗里的茶汤:“自然是有趣的事了。”

他乡遇故人,还是个亲得不能再亲的故人,他怎么会不开心?

且不单如此,竟还有幸亲睹这位故人做出些有趣的事来,着实令人万分期待。

兄长大人,你要如何夺回已不属于你的美人呢?

见太子不愿多言,楼昶也就不继续追问下去,只叹气道:“好端端的婚宴,想不到竟遇上这等荒唐事,平白叫殿下看笑话了。”

“看笑话么,那倒不至于。”宋旌慢悠悠晃着碗中茶水,看这深红清亮的液体在白瓷碗中荡出小小漩涡,忽然嘴角一牵:“小王只是觉得古怪。这抢亲之事绝非心血来潮就可办到的,事先必定要制定周密详细的计划,才不致被人当场逮住打个半死……楼府不同寻常人家,府邸宅院本就比其他民宅复杂许多,不是么?”

楼昶闻言眼中一亮,低头思索片刻后,唤来一名贴身的侍从,悄声交代了几句什么,那侍从得令点头,很快便钻进人堆里不见了踪影。

太子自然明白楼昶的举动意味着什么,眼见这位大公子的面色越发凝重,宋旌暗自微微一笑,低头继续喝茶,仿佛先前说过的那些话全然与己无关。

——兄长大人,兴许从今日起,你再难置身事外了。

*****

若要在众目睽睽下抢亲,需要熊心豹子胆。若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亲并且成功逃走,则需要过硬的本领,无论打架或是轻功,至少得有一项占得了上风。

眼前的情形似乎更加严峻,因为不仅得自己跑,还得捎上怀里的姑娘。

最要命的是,身后还有一个轻功绝世的高手紧追不舍。

姬玉赋跟了一阵。不错,是跟而不是追——确认前头这黑衣人的体力相当了得,能一路抱着个大活人连翻几堵院墙都不带喘气的,恐怕不单仗着自己的本事,应该还有人接应才对。

而那人怀里的披香夫人倒也没怎么挣扎,不知是被吓呆了,还是中了什么下流的药,她的头脸被一整块黑布兜住,估摸着这会什么也看不清,要她配合显然非常困难。

再往前就是楼府的外墙了,姬玉赋想了想,脚下步伐忽地加快,同时悠悠开口:

“站住,把披香夫人留下。”

黑衣人吃惊地回过头来,整张脸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暴露在空气里。大约是不敢相信竟然被追上了,他嘴里嘟哝一句什么,立刻敏捷地抱着姑娘爬上外墙墙头。与此同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至,姬玉赋循声看去,一辆青布幔子的马车顺着府外巷道迅速靠近,停在了外墙边。

姬玉赋也随之收势,徐徐落在距离黑衣人五步开外的墙头,“把人给我,我就放你走。”他淡淡说着,语间平静毫无火气,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黑衣人迟疑片刻,居然开口了:“你是什么人,竟追得上本王子?”

……本王子?姬玉赋眉梢微挑,视线落在他轮廓深邃的双目上,再看看披香夫人,眸中蓦地一动,心下有了几分了然,便道:“大济高手如林,我一介闲人,不足挂齿,只是还请你放下披香夫人。”

“她是我的女人,其他人休想染指。”黑衣人翻了个白眼,正欲再辨,忽听马车里传来一道模糊的人声,黑衣人听后眼色蓦地变得阴冷,低哼一声,朝墙外跳下,马车应声而动。

姬玉赋提气跃起,本是稳稳当当落在了马车篷顶,却故意脚下一歪,打了个滚掉在马夫的背后,硬生生将那马夫挤了下去。眼见楼府之人穷追不舍,黑衣人将披香甩进厢内,旋身便是一记拳头:“狗贼!”

“他们在这儿!”巷尾一阵骚动,原是楼府家仆们骑马追了过来。黑衣人一时分心,拳头被姬玉赋牢牢锁住,用上全力也动弹不得,忍不住恨恨咬牙:“松开,否则要你的狗命!”

“把披香夫人还来,”姬玉赋语间仍旧平静无波,“你以为你们能走得出郦州城么?”

忽听有老者低喝,黑衣人倏地伏身,姬玉赋微微一愣,却见一把粉末自厢内兜头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