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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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七章 落井下石

苏锦离开京城的第二日,便是欧阳修写出那篇倒霉《朋党论》的日子,直到赵祯当晚的紧急朝会过后,苏锦离开京城的时间也不过十多个时辰而已。

秦州的事务其实也没苏锦说的那么急,身为路使之职,他也无需触及最基本的政务,大多数事情只是动动嘴巴,拿拿主意罢了,再加上又带着女眷,所以苏锦一行走的很慢,当包拯的信使两天后追上苏锦的队伍的时候,他们才刚刚走到孟州,甚至都还没进鄜延路最南端的陕州境内。

苏锦只看了几行包拯的信便大惊道:“怎么可能?”

众人不明所以,王朝等人忙问究竟,苏锦将信迅速看完,喃喃道:“这也太蠢了,欧阳修怎么变得这么蠢了?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苏锦将信上之事跟众人说了一遍,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欧阳中丞写了一篇文章便惹来了大麻烦,苏锦也无暇跟他们解释,只是命王朝马汉护送女眷车驾回秦州,自己则带着赵虎张龙并十余骑调转马头回转京城。

两个时辰之后,在孟州东南的官道上,又遇到了范仲淹送来的信,内容居然也是恳请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从轻发落欧阳修。

苏锦丝毫不觉得奇怪,朝中重臣那么多,他们能首先想到自己,求自己出面相助,这便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没人可求了,求晏殊?晏殊必然会撇清此事,他躲还来不及,最多是淡淡的开脱几句罢了,求杜衍?杜衍恨不得要他们去死,又怎会来帮他们开脱;而其他的人,若不是反对新政的杜衍党羽,便是支持新政的自身难保之人,还有些是明哲保身的骑墙派,更多的是在赵祯面前毫无影响力的官员,他们求不求情其实根本影响不了结果。

而自己原本在此事上也没什么影响力,但好就好在自己还有一些和赵祯对话的资本,光是从西夏弄来战马这一件事,便足以让赵祯不得不考虑一下自己的面子了,更何况苏锦还有另外的一个杀手锏。

只用了一日时间,苏锦等人便快马扬鞭的回到汴梁城,在这三天里,朝廷内外进行了大批判、大讨论,百官口诛笔伐,怒斥朋党之非,逐渐上纲上线,将范仲淹等人逐渐定性为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的朋党集团。

杜衍更是率领一般反对新政的官员们泣血上奏,要求严惩奸党,以警示百官,昭示天下;刑部侍郎贾思源更是以违背祖训,结党图叛为名,依据宋刑统之法,要求将范仲淹等人革职下狱严加查办,此举招致不少人的反对,认为矫枉过正量刑太重,一时间朝廷上下吵闹不休弄得不可开交。

凭心而论,赵祯并不想因此事便将范仲淹等人直接下狱,但范仲淹等人的态度却让他大为恼火,这几个家伙第二天便跑来辞职,辞职的原因却不是赵祯要他们承认的结党之事,而是说他们能力有限不足以担当重任,要求辞官告老。

这种态度让赵祯大失所望,这便是说自己大张旗鼓的批判他们搞小集团,他们几个却不承认,反倒辞官相挟,在外人看来倒是表示清白之意,几经引导无果,赵祯失望了,渐渐的动了严惩之意。

而杜衍等人也抓住机会不断的煽风点火,不断纠结党羽要求严惩,赵祯更是头脑一热,私下里表示要对范仲淹等人严惩不贷;仅仅三天时间,原本风光无限的范仲淹等人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只差赵祯一道圣旨,便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中。

苏锦回到京城,首先便去包拯府邸了解了这几日的情形,当听到传言说赵祯要严惩范仲淹等人的时候,苏锦着实有些吃惊;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赵祯离明君还差的很远,这件事本就和他有莫大的关系,现在却又上纲上线要严惩范仲淹等人,实在是让人觉的不地道。

当晚苏锦进宫见驾,赵祯对于苏锦的去而复返先是惊讶,旋即便明白了苏锦的来意,苏锦和这几人的关系相当的密切,之前在京城,苏锦和富弼欧阳修便打得火热,后来去西北,和韩琦欧阳修又联手并肩战斗,自然也是情意不浅。

赵祯微有不快,他已经决意惩办新政诸臣,从而摆脱自己决策失误的困境,所以即便是苏锦在此事上插手说情,赵祯也打算让苏锦碰个钉子回去。

赵祯一如既往的在崇政殿接见苏锦,这也是苏锦进宫的独有待遇,苏锦一进门赵祯便笑问道:“苏爱卿去而复返,离京才三日便匆忙而回,可辛苦的很呢。”

苏锦笑道:“为皇上分忧辛苦些算什么。”

赵祯笑道:“多几个苏锦,朕便高枕无忧了,说罢,西北出了什么事儿,要你这般急匆匆的回京城来见朕。”

苏锦知道赵祯在装糊涂,不动声色的道:“西北确实有事,但微臣今日要说的乃是朝中之事,想和皇上说说此事。”

赵祯道:“果不出朕意料之外,又是一个说客,朕这几日可是连番接见了很多说客了,早先晏相来过,昨夜包拯觐见,今天又轮到你了。”

苏锦道:“哦?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赵祯晒道:“无非是为某些人开脱罢了,还能说什么。”

苏锦道:“那皇上是怎么说的?”

赵祯道:“朕自然是告诉他们,一切按照律法办事,朕不冤枉好人,也不姑息奸佞。”

苏锦笑道:“皇上以为我今日也是来为他们开脱的么?”

赵祯道:“难道不是么?朕提醒你,你不要搅进来,事到如今,那几个还不肯认错,朕看他们也不会认错了,朕要好生的给他们个教训,你若是求情,朕给你的回答也是按照律法办事,绝不姑息。”

苏锦道:“皇上你误解了,我不是来求皇上饶恕他们的。”

赵祯道:“你不是求情的?”

苏锦道:“非但不为他们求情,我还要求皇上严惩他们。”

赵祯糊涂了,皱眉看着苏锦道:“你搞得什么鬼。”

苏锦正色道:“臣没搞鬼,臣确实是来求皇上严惩他们的。皇上,听说刑部给他们上了罪名是结党营私,意图谋逆,且违背先皇之训诫是么?”

赵祯一时转不过来头绪,迟疑道:“是这么说的,不过朕……”

苏锦道:“皇上您别在犹豫了,这等大逆不道之徒,还犹豫什么?赶紧下令将他们四个满门抄斩昭示天下,要天下臣民们都知道,范仲淹韩琦等几名奸邪之辈在朝庭中兴风作浪的后果,警示那些宠宠欲动之人吧。”

赵祯愕然道:“你怎会提出如此建议?据朕所知,你和他们之间倒是很有交情呢。”

苏锦道:“交情归交情,大义灭亲之事我还是要做的,我急着赶来觐见,便是怕皇上耳根软,禁不住他人的求肯饶恕了他们,而且据臣所知,他们还有许多罪行不为人所知,臣要一并揭发呢。”

赵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锦原来是来落井下石的,这真的出乎赵祯的意外,印象中苏锦貌似不是这种人,今日特意进宫,居然是为了揭发范仲淹等人的罪行,看他的神色不像是作伪,难道苏锦果真掌握着这几人的什么罪证不成?

“你……说给朕听听。”

苏锦神情变得激愤道:“臣早想揭发这几个人了,一直没有机会,现如今他们阴谋暴露,臣自然不能再三缄其口;韩范两人的第一幢罪名便是胆小怕死,丧尽我大宋军威。”

赵祯皱眉道:“此话怎讲?”

苏锦道:“事实明摆着的,西贼叛宋自立,我大宋下令讨伐西贼,而身为西北领军将帅的范仲淹和韩琦,胆小怯战,不敢挥军北进,只懂得成天的修建城寨龟缩其中,迟迟不愿踏平西贼,让西贼笑我大宋军队无能,这不是胆小怕死是什么?臣甚至认为他们是故意拖延,与西贼有通敌之嫌,否则为何故意输了两次大战,损失我大军数万?”

赵祯哑然失笑道:“苏锦,你是在和朕开玩笑吧。”

苏锦正色道:“臣可不是开玩笑,臣所揭发的他们的第二项罪名便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

赵祯道:“停,停,朕怎么听着像是你在说反话。”

苏锦不理,续道:“据臣了解,韩琦范仲淹在西北期间,将俸禄家产当做军资充入军费,与士兵们同吃同住,故意伪装成和众士兵同甘共苦的模样,身上也故意穿得破破烂烂的,听说范仲淹的一件衬衣打了很多补丁却故意不丢,这不是沽名钓誉是什么?听说士兵们打仗归来,他们故意痛哭流涕跪迎死难的士卒,还亲自写信附上银钱命人送尸体回乡,这不是收买人心是什么?他们在西北期间,便是用这样的手段欺骗当地百姓,让百姓们为他们做了歌谣,说什么‘军中有一韩,西夏闻之心骨寒。军中有一范,西夏闻之惊破胆。’这便是他们沽名钓誉收买人心的明证。

赵祯心头大动,看着苏锦激动的面容默然无语。